头痛得像要炸开。
无数纷乱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粗暴打碎的镜子，带着锋利的棱角，狠狠扎进李默的意识深处。酸腐的霉味，身下稻草粗糙的触感，还有四肢百骸传来的、被殴打后的钝痛，都在提醒他一个荒诞的事实——
他不在他那张花了三个月工资买的、号称能拯救腰椎的人体工学椅上了。
也没有那盏陪他熬过无数个深夜的、光线柔和的屏幕挂灯。
更没有屏幕上只写了一半、等着他明天（或者说，今天）一早就要提交的，那份见鬼的营销方案。
这里不是他那间租来的、只有十平米却堆满了各种便利贴和咖啡罐的出租屋。这里是……青云宗，外门，杂物院，某个堆放杂物的破柴房。
而他，李默，前世是个刚过完二十八岁生日、连续熬夜七十二小时赶项目、最终心脏一抽眼前一黑就此嗝屁的倒霉广告狗，现在，成了青云宗一个同名同姓的、刚满十六岁的底层外门弟子。
一个……资质低劣，修行缓慢，性格懦弱，在不久前的宗门小比中，被对手（或者说，单方面施暴者）失手——或许也并非全然失手——打成重伤，而后被管事像丢垃圾一样扔到这里，任其自生自灭的，废柴。
记忆里最后清晰的画面，是那个名叫赵虎的彪悍少年狞笑的脸，和周围同门或冷漠或幸灾乐祸的眼神。
“废物就该待在废物该待的地方。”呵。
李默想扯动嘴角笑一下，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喉咙干得冒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打量着这间柴房。光线昏暗，只有墙壁高处一个破洞透进几缕惨淡的月光，照出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四周堆着些破烂的农具和发霉的柴火，身下的稻草潮湿冰冷，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
真是……糟糕透顶的开局。
比前世那个凌晨三点被甲方电话吵醒要求改第十八个版本的设计稿的夜晚，还要糟糕一万倍。
至少那时候，他还能灌下一大口冰咖啡，对着电脑屏幕无声地竖起中指，然后认命地继续敲键盘。在这里，他能做什么？
这具身体虚弱得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费劲，更别说报仇或者……修仙了。
根据原身的记忆，这是个能够飞天遁地、移山倒海的修仙世界。强者为尊，弱者蝼蚁。原身怀着渺茫的希望踏入仙门，却因资质太差，三年苦修，依旧在炼气一层徘徊，受尽白眼和欺凌，最终落得这般下场。
而他李默，一个前世除了写ppt、做Excel、舔甲方之外别无长处的普通社畜，又能做什么？
难道刚穿越，就要再死一次？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荒谬感席卷了他。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也动不了，反正也没希望。躺平，等死，或许才是最适合他这个资深社畜的归宿。他闭上眼睛，试图屏蔽掉身体的不适和脑子里乱糟糟的记忆。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黑暗的前一秒——
【叮——】
一个清晰的、冰冷的、毫无感情可言的电子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检测到合适宿主灵魂波动，精神强度符合绑定标准。】
【最强打工人系统，开始载入……10%…50%…100%！】
【载入成功！宿主李默，您好。从此刻起，本系统将辅助您，在修仙的道路上，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努力奋斗，勇攀高峰，直至成为诸天万界最强打工人！哦不，是最强仙者！】李默：“……”
他猛地睁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伤势过重出现了幻听。
打工人？系统？还他妈是最强打工人系统？！
老子都穿越到修仙世界了，还摆脱不了打工的命？！
一片幽蓝色的、半透明的光屏，毫无征兆地在他眼前展开，上面闪烁着熟悉的宋体字（谢天谢地，不是甲骨文或者篆书），排版工整得堪比他前世做的项目计划书。
【欢迎使用最强打工人系统！】
【姓名：李默】
【身份：青云宗外门弟子（实习期）】
【修为：炼气期一层（经验值：5\/100）】当前状态：重伤（生命力低于10%），虚弱，饥饿，脱水】系统评价：F-级员工，濒临淘汰边缘，亟需端正态度，努力提升自我，为宗门（系统）创造价值！】
李默看着那“实习期”、“F-级员工”、“濒临淘汰”的字眼，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这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资本压榨感和绩效考核味儿……太熟悉了。
【新手任务已发布，请宿主及时查收并努力完成！】
光屏上文字刷新。
【新手任务（强制性）：站起来！】
【任务描述：作为一名光荣的打工人（预备役），怎能因区区伤痛而躺平？请宿主在十分钟内，凭借自身意志与力量，离开当前所处位置，移动到柴房门口。原地停留超过十分钟，将视为消极怠工，自动放弃员工资格。】任务奖励：新手大礼包一份。】
【失败惩罚：系统解绑，宿主灵魂抹杀。】
李默的呼吸一滞。
灵魂抹杀？！
他死死盯着光屏上那四个冰冷的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比前世任何一次被老板威胁“干不好就滚蛋”都要惊悚一万倍。
解绑，就是死！
这他妈是什么黑心资本家系统？！劳动法呢？！穿越者保护法呢？！
去他妈的劳动法！这里是人吃人的修仙界！
内心疯狂咆哮，但李默的身体却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求生的本能，或者说，对“灵魂抹杀”的极致恐惧，压倒了一切伤痛和疲惫。他不能死！好不容易有了一次重活的机会，哪怕是被系统绑定的社畜之命，他也想活下去！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用尽全身力气，试图调动这具残破身体里那微薄得可怜的气感。根据原身的记忆，那点炼气一层的灵力，平时连让一片树叶晃动一下都难。
但此刻，在生死危机的压迫下，那丝微弱的气流，竟然真的被他催动起来，艰难地在近乎堵塞的经脉中开始蠕动，带来一阵阵针扎似的刺痛。
动起来！给我动起来！
他在心里怒吼，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混合着血水浸湿了身下的稻草。他用手肘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骨头像散了架，肌肉像被撕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脑海中似乎有一个无形的倒计时正在滴答作响，催促着他，压迫着他。
爬！像条狗一样爬，也要爬到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扇粗糙的、布满木刺的柴房门板。
【叮——新手任务完成！】
【任务评价：c-。效率低下，动作迟缓，但态度尚可，具备基本压榨…咳，培养价值。】
【新手大礼包已发放至系统空间，请宿主查收。】
脑海中冰冷的电子音响起的同时，那催命般的倒计时感消失了。李默像一条脱水的鱼，瘫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一股巨大的、熟悉的憋屈感所取代。
c-评价？效率低下？
你行你上啊！
他无力地吐槽，意念微动，尝试着“打开”那个所谓的系统空间。
果然，幽蓝色的光屏再次出现，上面多了一个格子，里面放着一个看起来朴实无华的灰色布袋。
【是否打开新手大礼包？】
“是。”
光芒一闪，格子里的布袋消失，光屏上列出物品清单：下品灵石 x 10】
【基础疗伤丹药（小） x 3】
【清洁符 x 1】
【《青云炼气诀（系统注释版）》 x 1】
东西少得可怜，尤其是那十块下品灵石，按照原身记忆，这差不多是他这个级别弟子两个月的例钱。但对于此刻身无分文、重伤濒死的李默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他没有犹豫，立刻取出一颗基础疗伤丹药塞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暖流迅速散入四肢百骸，身上的剧痛顿时减轻了不少，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至少不再是动弹不得的状态。
他又拿起那枚所谓的《青云炼气诀（系统注释版）》。这功法是青云宗外门弟子人手一本的大路货色，原身早已倒背如流，只是资质所限，进境缓慢。但当李默的意念触及这本虚拟书册时，大量的信息瞬间涌入脑海。
不仅仅是原版的功法内容，旁边还多了许多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注释。
【引气篇，第三行，吐纳节奏优化建议：吸气延长0.3秒，于膻中穴微顿，可提升灵气捕捉效率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