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区医疗中心的沉寂被肃穆的紧张感层层包裹,临时清理出的无菌手术室内,无影灯投下稳定而锐利的光芒,将角落的阴影尽数驱散,也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经消毒设备过滤后的微尘。苏婉和李念安早已穿戴整齐无菌服,口罩上方的眼眸专注得如同凝住的寒星,每一丝目光都紧锁着手术台。台上,石坚依旧深陷昏迷,生命体征监测仪上跳动的绿色曲线虽不算强劲,却平稳得如同暗夜里的灯塔,成为支撑所有人信念的基石。
“开始手术。”
苏婉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手术刀划破早已消毒备皮的皮肤时,只发出一丝极轻微的声响,李念安在旁默契得仿佛是她的另一双手,止血钳精准夹住渗血的血管,牵引器轻轻拉开组织,动作流畅得没有半分滞涩。她们的目标明确而迫切:取出深嵌在胸腔肋骨间隙、随时可能移位引发致命大出血的弹片,彻底清创并控制感染。得益于医疗中心未遭严重破坏的环境与设备,更靠着“工坊号”优先供给的稳定电力,这台在废土上堪称奢侈的手术,正循着生命的节拍有条不紊地推进。
林凡站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目光透过观察窗牢牢锁住室内的每一个动作。他无法分担手术台上的分毫压力,便将所有担忧都化作了对周遭环境的绝对掌控。此前,他已亲自带着小刀和几名队员,将医疗中心内外反复清查了三遍,墙角的储物间、通风管道的接口、甚至屋顶的天台都未曾放过,确保没有任何潜在威胁能打断这场关乎生死的救治。手术室内仪器偶尔发出的轻微蜂鸣,都像细针般牵动着他的神经,让他握紧的拳头上青筋隐现。
与此同时,毗邻医疗中心的车库里,另一场关乎团队未来的“攻坚”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老周带着几名工匠,打着手电筒爬上爬下,围绕着那辆庞大的重型房车展开全面评估。手电的光束在金属外壳上滑动,照亮了车身残存的豪华涂装,也映出老周眼中抑制不住的狂热。
“底盘完好无损!这悬挂系统是顶级军用规格,承重能力绝对超出预期!”老周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发动机积尘虽多,但核心部件没有锈死,只要仔细清理调试,说不定真能让这大家伙重获新生!你们看这内部空间,分层设计多合理,上层能改造成居住和指挥区,下层用来装载设备和武器,简直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移动堡垒!”
他伸手抚摸着房车冰冷而粗犷的外壳,指尖传来的金属质感让他愈发兴奋。对这群在废土上挣扎求生的人而言,这样一辆结构完整的重型房车,无疑是提升生存能力的关键,甚至能弥补“磐石号”损毁带来的大半损失。
然而,无论是手术室内的生命救治,还是车库里的载具评估,都离不开能源这个核心支撑。“工坊号”的引擎持续轰鸣,如同不知疲倦的心脏,为医疗设备输送着宝贵电力,但它自身携带的燃料,连同从工业区换来的储备,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艾莉此前关于聚变核心的急切呼吁,此刻看来绝非杞人忧天,能源危机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在林凡的资源分配框架下,老周并未被动等待。他深知聚变核心的研制远水解不了近渴,必须找到切实可行的过渡方案。利用从别墅区几处废弃车库和厨房搜集到的半桶浑浊废弃食用油,再加上“工坊号”上常备的化学试剂,他在车库角落搭起了一个简易反应装置——几口旧油桶拼接成反应釜,废弃管道弯弯曲曲连接着分离装置,看起来简陋得近乎粗糙,却承载着团队对能源自主的迫切期盼。
“队长,现在主要电力都供给手术了,‘工坊号’的功率还有富余,我寻思着试试提炼生物柴油。”此前向林凡汇报时,老周搓着布满油污的双手,脸上带着技术狂人特有的纠结与兴奋,“这玩意儿理论上可行,以前在修理厂我就琢磨过,就是纯度可能差点,但应急用完全没问题,给辅助设备或者以后房车的备用发电机供电,总比坐吃山空强。”
林凡当即批准了这个低功耗尝试。此刻,老周一边时不时抬头留意房车的评估进度,一边紧盯着那个简易装置。当看到经过反应、沉淀和初步分离后,装置出口处缓缓滴出略显浑浊、却带着明显油质感的液体时,他差点抑制不住欢呼出声,连忙用对讲机向林凡汇报:“成了!队长,头一锅‘土法柴油’炼出来了!”
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其中的喜悦。效率不高,产出也有限,但这微小的成功,如同在能源困境的黑暗中点燃了一束微光,虽微弱却坚定,照亮了眼前的路。
艾莉留在“工坊号”内,肩头的担子丝毫不轻。她既要持续监测零的生命体征和脑波活动,又要在不占用医疗电力的前提下,推进聚变核心的理论验证和数据分析。操作面板上,复杂的公式与结构图缓缓旋转,幽蓝的光芒映亮她专注的侧脸,指尖偶尔敲击键盘,记录下一个个关键数据节点。
或许是得益于别墅区相对稳定的环境,又或许是李念安调整的药物剂量起到了效果,零的状态有了一丝微妙的好转。她依旧沉睡着,长长的银色睫毛安静地垂着,但眉宇间那抹紧绷的挣扎痕迹淡去了些许,呼吸也变得更加平稳悠长。艾莉敏锐地发现,监测仪上代表意识活动的脑电波图虽依旧复杂,但之前那种属于“亚当”的、高度秩序化的冰冷波形,出现的频率显着降低,仿佛某种压制正在悄然减弱。
就在艾莉稍稍松了口气时,零的嘴唇忽然无声地翕动了几下。艾莉心中一紧,立刻俯身贴近,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黑暗……退潮了……”零的声音气若游丝,如同风中残烛般脆弱,却清晰地传入艾莉耳中,“但……另一个父亲……在看着……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