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核心区域的入口如同巨兽沉寂的咽喉,残留的能量余波在空气中微微震颤,带着一种既温和又令人心悸的诡异质感。地面上未干的血迹与破碎的金属残片交织,映着上方应急灯忽明忽暗的光晕,将这片刚刚经历过意识风暴的战场衬得愈发肃穆。林凡缓步走入这片残留着零与“亚当”融合气息的空间,目光最终落在中央那个布满生物质脉络与能量导管的平台上——零就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的身体轻盈得仿佛一片羽毛,苍白的脸颊在微弱的光线下近乎透明,长长的银色睫毛如蝶翼般覆盖着眼睑,遮住了那双曾闪耀着决绝与智慧的银眸。没有急促的呼吸,没有细微的颤抖,只有平稳悠长的起伏,证明她并非失去了生命,只是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林凡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微凉的额发,那细腻的触感让他心头一紧,复杂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
这场胜利,终究是用沉重的代价换来的。零以自身意识为钥匙,解开了“亚当”的枷锁,却也让自己陷入了未知的沉睡。他不知道她何时会醒来,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能醒来。
林凡将零安置在“工坊号”内相对平稳的角落,用特制的固定带轻轻环绕在她周身,确保她在车辆行驶的颠簸中不会受到丝毫伤害。做完这一切,他拉过一张折叠椅坐在旁边,久久凝视着她安静的睡颜。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勾勒出精致的轮廓,可那份毫无血色的苍白,却像一根细针,不断刺痛着林凡的神经。他伸出手,想要再触碰一下她的脸颊,指尖悬在半空,却又轻轻收回——他怕惊扰了她,更怕面对那份未知的等待。
与安置零的小心翼翼相比,转移石坚的过程则更加艰难。这位曾经驾驶“磐石号”冲锋陷阵的硬汉,此刻依旧深陷昏迷,胸口的伤口经过李念安和苏婉的紧急处理,虽已不再大量出血,但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绷带下的伤口,让他眉头不自觉地蹙起。他的生命体征如同风中残烛,微弱而不稳定,全靠随身携带的急救药物和临时搭建的维生装置勉强维持。
“大家小心点!左侧抬高点,别碰到他的伤口!”李念安站在担架旁,目光紧盯着石坚的脸色,语气中满是焦灼。苏婉则手持监测仪,实时关注着各项数据,时不时出声提醒调整姿势。老周和小刀带领着几名工匠,小心翼翼地用粗壮的帆布和钢管制作了简易担架,四人合力将石坚稳稳抬起,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缓慢。
凹凸不平的地面让担架不可避免地产生轻微晃动,每一次晃动都让在场的人心提到了嗓子眼。林凡走在担架侧面,一手扶着边缘,目光死死盯着石坚毫无血色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清晰地记得石坚为了掩护大家撤退,驾驶“磐石号”硬生生撞向“清道夫”机甲的决绝背影,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至今仍在耳边回响。
“坚持住,老石。”林凡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会找到最好的医疗设备,你一定会醒过来的。”
撤离行动在一种沉重而肃穆的气氛中有序展开。没有人说话,只有脚步声、设备的嗡鸣声以及载具引擎的低吼声交织在一起,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老周带着工匠们早已忙碌起来,他们将“工坊号”的牵引装置完全展开,用数根粗壮的合金绳索,将“磐石号”那残破不堪的车体牢牢固定。
“磐石号”早已不复往日的威风,只剩下一个扭曲变形的车头和部分残缺的底盘,焦黑的金属上还残留着爆炸留下的痕迹,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它最后的悲壮。要将这堆沉重的废铁拖拽前行,对本就受损的“工坊号”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负担。当牵引装置启动时,“工坊号”的引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嘶鸣,机身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火。
“再加把劲!把后面的辅助轮也装上!”老周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污和汗水,大声指挥着工匠们。众人齐心协力,将从其他残骸上拆下来的备用轮胎和支架快速安装到位,分散“磐石号”的重量。经过半个多小时的奋战,“磐石号”的残骸终于被成功挂载在“工坊号”后方,如同一个沉重的荣誉勋章,跟随着大部队缓缓前行。
“不能丢,这是老石的心血。”老周走到林凡身边,望着那堆扭曲的钢铁,语气中带着一丝哽咽,“就算是废铁,我们也要把它带走,将来总有一天,我们能让它重获新生。”
林凡默默点头,他明白老周的心思,也明白这辆残破的载具对整个团队的意义。它不仅仅是石坚的爱车,更是团队并肩作战的见证,是那段浴血奋战岁月里不可磨灭的记忆。
与此同时,对“铁堡垒”的基础维修也在争分夺秒地进行。这辆曾经的主力战车受损严重,车体上布满了狰狞的弹孔,左侧装甲被完全击穿,内部的部分线路裸露在外,那门曾咆哮着击退无数敌人的武器站早已彻底沉默。老周带领着工匠们,用从“清道夫”残骸上拆下的厚重钢板,勉强补上了几个最致命的破洞,又重新连接了断裂的线路,修复了基础的行走和转向机构。
“队长,搞定了!”老周擦了擦手上的油污,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结构性损伤没法修复,但至少能依靠自身动力移动,装甲也还能提供点防护,应付一般的危险没问题。”
林凡走到“铁堡垒”旁,轻轻敲了敲补好的钢板,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知道,这辆战车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冲锋陷阵,但它此刻的存在,依旧能给团队带来一丝安全感。
车队最终形成了一个略显悲壮的阵型:勉强能动的“铁堡垒”作为先锋开路,它的探照灯在前方照射出一片光亮,警惕地扫描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工坊号”拖着“磐石号”的残骸居中,零和石坚都在其中得到妥善安置;小刀则驾驶着轮胎临时修复、依旧一瘸一拐的“游隼号”断后,他时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后方情况,手中的武器始终处于随时可以开火的状态。
当车队缓缓驶离这片浸满鲜血与荣耀的战场时,每个人都忍不住回头望去。通道深处的“灯塔”核心区域渐渐被黑暗吞噬,那里曾是他们浴血奋战的地方,也是零沉睡的地方。没有人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他们都清楚,从这一刻起,新的征程已经开始。
根据艾莉从“灯塔”系统中获取的地图,车队并没有远离“灯塔”区域,而是朝着一处位于锈城边缘的半地下废弃仓库驶去。这片区域在战前是工业区的附属仓库,结构坚固,只有一个主要入口,易于防守,而且距离“灯塔”不算太远,万一核心区域出现异动,他们或许还能借助零与“亚当”那未知的联系做出应对。
当车队缓缓驶入仓库时,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仓库内部空间宽敞,顶部的钢结构虽然有些锈蚀,但依旧稳固,地面相对平整,是一个理想的临时庇护所。林凡率先跳下“工坊号”,环顾四周,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潜在的危险后,才示意大家开始搭建临时营地。
建立临时庇护所的工作迅速展开。小刀带着两名队员负责清理仓库内部的杂物,将散落的废弃零件和建筑垃圾堆到角落,开辟出一片安全区域;老周则带领工匠们用“铁堡垒”和“游隼号”作为屏障,配合收集到的钢板和集装箱,构筑起简易的防御工事,在入口处设置了两道防线;艾莉则忙着布置震动传感器和预警陷阱,这些设备都是从“灯塔”的防御系统中拆下来的,虽然有些老旧,但足以应对一般的威胁。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机油和灰尘混合的复杂气味,每个人都在沉默地忙碌着,脸上写满了疲惫,却没有人停下脚步。连续的战斗和紧张的撤离让大家都透支了体力和精神,但求生的本能和对同伴的责任,支撑着他们不敢有丝毫松懈。
林凡将零安置在仓库最深处、最安全的角落,这里远离风口和可能的战斗区域,他还特意找来几块保温板围在周围,保持适宜的温度。他坐在旁边,看着零依旧沉睡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这份平静能维持多久,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危险,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拼尽全力守护好她,守护好这个团队里的每一个人。
李念安和苏婉则在“工坊号”旁搭建了更稳定的临时手术台,她们将所有能用的医疗设备都摆放整齐,再次仔细检查了石坚的伤口,更换了新的绷带和药物。石坚的生命体征依旧不稳定,呼吸微弱,血压偏低,脸色苍白得吓人。
“必须尽快进行手术,取出他体内残留的弹片,否则感染会越来越严重。”李念安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焦虑,“但我们现在的条件太差了,没有无菌环境,没有专业的手术器械,甚至连足够的麻醉剂都没有。”
苏婉一边调试着监测仪,一边点头附和:“而且他失血过多,虽然我们已经进行了输血,但后续的营养补充和护理也跟不上。如果不能尽快找到一个安全且设备相对完善的医疗点,他的情况会越来越危险。”
林凡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沉重不已。他知道两人说的是事实,但在这危机四伏的锈城,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医疗点谈何容易。他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愈发坚定:“我们明天就出发前往别墅区,那里标注有私人医院,或许能找到我们需要的设备和药品。”
轮值守夜制度很快重新建立。小刀带着两名队员负责外围警戒,他们分成三组,每小时轮换一次,警惕地观察着仓库周围的动静,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林凡和艾莉则在内部统筹,整理收集到的物资,检查设备的运行状态;李念安和苏婉轮流守在石坚和零的身边,随时监测两人的情况。
夜色渐深,仓库内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设备运行的细微声响和队员们疲惫的呼吸声。林凡没有休息,他走到仓库入口处的防御工事旁,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心中思绪万千。胜利的喜悦早已被沉重的现实冲淡,零的沉睡、石坚的重伤、载具的损毁、物资的匮乏,还有伊甸可能存在的残余势力,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座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
他知道,自己作为队长,不能有丝毫的退缩和犹豫,必须带领大家在这绝境中闯出一条生路。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战术匕首,轻轻擦拭着刀刃,冰冷的触感让他纷乱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