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在新的藏身点——废弃地下涵洞内暂时安顿。潮湿阴冷的气息顺着岩壁蔓延,几盏应急灯在黑暗中撑起昏黄光晕,将一张张凝重疲惫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马原被拖拽到涵洞中央的空地,绳索仍死死捆着他的四肢,嘴里的布团已被取出,他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脑袋埋得极低,不敢触碰周围那些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
压抑的沉默像厚重的乌云笼罩着整个涵洞,每个人心头都萦绕着背叛的阴霾。马原的所作所为早已传遍车队,如何处置这个叛徒,成为了必须即刻决断、却又无比棘手的难题。
林凡站在人群前方,目光缓缓扫过每张面孔——石坚眼中燃烧着怒火,苏婉眉间凝着悲悯,小刀嘴角挂着讥讽,艾莉镜片后藏着审慎,陈老脸上刻着沧桑。他清晰地看到了众人心中的愤怒与失望,警惕与不安,深吸一口气后,沉稳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家都已清楚。马原试图向伊甸泄露我们的位置,现在,我们必须决定他的下场。”
话音未落,石坚便如离弦之箭般踏出一步,军人的铁血气质在他身上尽显,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没什么好犹豫的!废土之上,背叛者唯有一死!不杀他,不足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徒,更不足以告慰可能因他而丧命的兄弟!我建议,立刻处决!”凛冽的杀意随着话语扩散开来,让本就阴冷的涵洞更添几分寒意。不少经历过生死搏杀的队员,尤其是原石坚小队的成员,纷纷默默点头,眼神冰冷地锁定着地上的马原。
马原浑身猛地一颤,“处决”二字如惊雷般炸在他耳边,他绝望地闭上双眼,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我反对!”一道清亮却坚定的声音骤然响起,苏婉快步走上前,医者的悲悯写在脸上,眼神却异常严肃,“处决太过残酷。他的确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但直接剥夺生命——我们与伊甸那种漠视生命、动辄清除‘不合格者’的残暴势力,又有什么区别?”她转头看向林凡,又扫过在场众人,语气恳切,“我们一路挣扎求生,不就是为了在这片废墟之上,守护那一点仅存的人性微光吗?如果我们也轻易举起屠刀,那我们所坚守的‘家园’,还有什么意义?”
小刀抱着臂膀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发出一声嗤笑:“苏医生,妇人之仁可要不得。今天放了他,明天就会有人觉得背叛的代价不过如此。废土之上,安全从不是靠仁慈换来的。”他虽不像石坚那般主张立刻下杀手,却也坚持必须施以重罚,绝不能轻饶。
艾莉推了推眼镜,理性的声音响起:“从逻辑层面来看,处决确实是杜绝后患最彻底的方式。但着眼于团队长远发展,过于严苛的刑罚可能会让潜在的加入者心存顾虑,不利于吸纳真正的人才。而且‘父亲’的日志也提醒我们,有些错误源于扭曲的环境与内心的恐惧,并非不可饶恕的邪恶。”
陈老轻轻叹了口气,苍老的声音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乱世用重典,固然有其道理。但老夫以为,领袖的职责,在于引导而非单纯惩罚。如何处置马原,关乎我们这个团体未来的风气与灵魂。”
众人各执一词,争论渐渐升温。涵洞内充斥着不同理念的碰撞,有人支持石坚的铁血手段,主张杀一儆百;有人倾向苏婉的人道立场,希望留有余地;还有人陷入深深的沉思,在残酷现实与内心准则之间挣扎徘徊。
林凡始终沉默地倾听着,将每个人的话语与神情都刻在心底。他看懂了石坚对团队安全的极致负责,读懂了苏婉对生命底线的坚守,也看到了其他人在绝境中对人性的纠结与期盼。
当争论声渐渐平息,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到他身上时,林凡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石队的担忧,我完全理解。安全,是我们在废土上立足的基石,绝不容许任何人动摇。”
他先肯定了石坚的出发点,随即话锋一转:“但苏医生的坚持,我同样感同身受。我们之所以聚在一起,不仅仅是为了活着,更是为了像‘人’一样活着,守护那些在废土上几乎被遗忘的珍贵事物——信任、包容,以及……第二次机会的可能。”
林凡迈步走到马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瑟瑟发抖的背叛者,语气冰冷:“马原,你为了自己所谓的‘活路’,差点将所有人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份罪孽,不可饶恕。”
马原绝望地抬起头,泪水混合着冷汗滚落,脸上满是悔恨与恐惧。
“但是,”林凡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决断,“我们不会处决你。”
这话一出,石坚眉头紧锁,显然有些不解与不满,但并未立刻反驳;苏婉则悄悄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我们不杀你,并非因为你的行为值得宽恕,而是因为我们选择的道路,不允许我们变得和敌人一样冰冷无情,不允许我们轻易践踏生命——哪怕是一个卑劣的生命。”林凡的目光扫过全场,像是在对每一个人宣告,“我们追求的,是自由之下的团结,而非恐惧之下的控制。用死亡堆砌的忠诚,既虚假,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