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尸垒封门(2 / 2)

王玄策点头,将佛骨真身与之前找到的佛骨放在一起,两枚佛骨的金光交织,在空中组成一道光柱,直指尸阵中央的银针阵眼。阵眼处的银针突然剧烈震颤,金线从银针上脱落,在空中凝成一道金网,将散落的尸骸碎片都兜了起来。金网中的尸骸碎片在金光中渐渐融化,化作黑绿色的液体,渗入青石板的缝隙,只留下那些青铜腰牌和《金刚经》残页。

“尸阵破了。”王玄策长舒一口气,金足的金线缓缓收回裤管,指尖的佛骨还在发烫。他低头看向掌心的两枚佛骨,真身佛骨上的超度咒还在泛着微光,《金刚经》残页贴在骨身,尸血已经凝固,却让咒文更加清晰。蒋师仁收起陌刀,看着空荡荡的尸阵,汉白玉路面上只剩下青铜腰牌和散落的银针,腐臭的气息也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佛骨的檀香:“多亏了这佛骨和辟秽散真方,不然咱们要破这尸阵,还得费不少功夫。”

王玄策抬头望向殿宇深处,此刻晨光已经洒满王城,殿宇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金光,远处的宫墙下,吐蕃和泥婆罗的骑兵还在列阵,节旄上的红缨随风飘动。他将佛骨小心翼翼地收入鎏金佛盒,握紧手中的鎏金节杖:“尸阵虽破,但王城深处还有更多陷阱,阿罗那顺的人还在暗处等着咱们。蒋校尉,传令下去,让弟兄们休整片刻,半个时辰后,咱们继续往里冲——不仅要为去年的弟兄报仇,还要把这佛骨真身带回大唐,还给大昭寺!”

蒋师仁立刻应声,转身对身后的亲兵喊道:“传王正使令!全军休整半个时辰,检查甲胄兵器,半个时辰后,随正使进军王城深处!”亲兵领命而去,马蹄声在宫道上回荡,很快传遍了整个阵队。吐蕃骑兵开始检查长弓和箭囊,泥婆罗刀手则擦拭着弯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更多的是复仇的坚定——尸阵已破,佛骨归位,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踏平王城,为二十八位唐使弟兄讨回公道。

王玄策走到铁棺旁,看着棺内玄奘法师的“五天签葬仪注”,篡改的字迹已经被药雾淡化,原本的超度字句渐渐显现。他伸手拂过棺面,青铜破尸锥还放在棺角,锥身的蜂窝孔洞已经被佛血填满,不再渗出黑绿色的尸液。远处的风卷着檀香飘来,那是佛骨真身散发出的香气,混着晨光,落在王城的宫道上,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染上一层神圣的光晕。

第四节 :佛骨净孽

鎏金佛盒在掌心泛着温光,王玄策踩着金足走到尸阵中央的空地上——那里还残留着黑绿色的尸液,青石板缝隙里嵌着细碎的骨渣,远处未散的淡青色药雾与佛骨的金光交织,在空气中凝出淡淡的光晕。蒋师仁提着陌刀守在他身后三步处,玄铁刀身斜指地面,刃面映着漫天金光,他目光扫过四周散落的青铜腰牌,喉结动了动:“王正使,这三百具腐尸虽没了尸气,可尸身不除,始终是隐患。”

王玄策点头,指尖抚过佛盒的莲花纹,指腹还残留着佛骨真身的温润触感。他抬头望向宫道尽头,那里的尸骸堆得像小山,正是之前被金狼撕碎的筑京观遗骸,此刻在晨光里泛着惨白,腐臭气息虽淡,却仍能嗅到一丝腥甜。“佛骨镇秽,还需净孽,”他缓缓打开佛盒,两枚佛骨在盒内交相辉映,真身佛骨上的《金刚经》残页随风微动,超度咒的字迹在金光中愈发清晰,“今日便用佛骨之火,烧尽这尸海孽障!”

话音落时,王玄策双臂微抬,将佛骨真身与之前寻得的佛骨同时按向地面——两枚佛骨刚触到青石板上的尸液,“嗤”的一声轻响,黑绿色的尸液瞬间沸腾,紧接着,远处那三百具原本瘫倒的腐尸突然腾地而起,尸身表面燃起幽绿的火焰!绿焰顺着尸骸的缝隙蔓延,却不烧衣物,只裹着腐肉燃烧,淡青色的烟雾从火焰中升起,在空中聚而不散,渐渐交织成一道立体的血纹——那血纹竟是《唐律疏议》中“虐尸罪”的判词!

“诸盗发冢,虐尸者,绞;以尸为器,惑乱者,斩!”血纹在空中凝成立体的篆字,每个字都泛着暗红的光,字缝里渗出淡淡的血珠,像是在重现当年唐使遇害时的血泪。王玄策看着空中的血判,金足在地面踏了三步,鎏金节杖前指:“这是律法的天判!阿罗那顺及其党羽虐杀唐使、以尸筑垒,早已犯了大唐律法,今日佛火焚尸,正是替天执行律法!”

蒋师仁看得心头激荡,陌刀突然出鞘,玄铁刀身带着破风锐响,直劈空中的血判!“铛”的一声脆响,刀气撞在血纹上,暗红色的篆字剧烈晃动,却没消散,反而震出一阵清脆的铃音——那铃音从尸骸堆的方向传来,蒋师仁循声望去,只见尸骸堆中央的空隙里,一枚青铜铃铛正随着刀气的震动跳跃,铃身刻着细密的云纹,铃舌上“贞观五十年”的铭文在光线下泛着银光,随着铃铛晃动,竟迸发岀梵音!

“是青铜镇尸铃!”王玄策眼睛一亮,快步走向尸骸堆,金足拨开散落的骨渣,将那枚铃铛捡起。铃铛入手微沉,铃身的云纹正是文成公主府中工匠的手法,铃舌上的“贞观五十年”铭文,是当年太宗皇帝赐给文成公主的陪嫁之物,传闻这镇尸铃随佛骨一同入藏,后来佛骨被劫,铃也不知所踪,没想到竟藏在这尸骸堆里!“当年佛骨被天竺兵劫走,这镇尸铃定是跟着佛骨一起来了,被他们藏在尸堆里,想用来压制尸气反噬。”

蒋师仁凑上前,看着王玄策手中的镇尸铃,梵音还在不断从铃舌中传出,与佛骨的金光相和,在空中凝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残存的尸气都挡在屏障之外。“难怪之前尸阵没彻底反噬阿罗那顺的人,原来是这镇尸铃在起作用,”他伸手碰了碰铃身,指尖传来轻微的震动,“可他们没想到,镇尸铃是大唐之物,终究还是会帮咱们破了这尸孽。”

就在这时,王玄策怀中突然传来“咔”的轻响——那是最后一块铜佛残片,之前一直藏在怀中,此刻竟自行飞出,悬在佛骨上方。残片上的佛血早已干涸,却在接触到佛骨金光的瞬间,突然炸裂开来!金粉与佛血在空中散开,如细雨般落在周围的尸骸与地面上,原本黑绿色的尸气被佛血染成赤金,金雾在空中翻滚凝聚,渐渐显岀一行八篆字——正是文成公主的终极判词:“以正诛邪,以佛净秽”!

判词在空中凝而不散,金光顺着地面蔓延,所过之处,残留的尸液瞬间蒸发,骨渣化作飞灰,连空气中最后一丝腐臭也被涤荡干净。王玄策握紧手中的镇尸铃,铃铛的梵音与判词的金光交织,远处的宫墙下,吐蕃和泥婆罗骑兵纷纷下马,对着空中的判词躬身行礼——他们虽不懂汉文,却能感受到那判词中蕴含的正义与神圣,佛骨的金光落在他们身上,带来一阵温暖的暖意。

“以正诛邪,以佛净秽……”蒋师仁低声重复着这八个字,陌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刃面的金光愈发明亮,“公主这判词,就是咱们此行的初心——用大唐的正道诛杀邪祟,用佛力涤荡污秽,为弟兄们报仇,为大唐扬威!”他话音刚落,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衣物撕裂的声响,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石阶上,一名裹着白色寿衣的天竺葬官正缓缓跪地,寿衣的领口被他用力撕开,露出里面的内衬——那内衬竟不是寻常布料,而是一张泛黄的《周礼·春官》残页,残页上用暗红的字迹写满了文字,正是认罪血书!

王玄策和蒋师仁对视一眼,快步走了过去。那葬官跪在地上,头埋得极低,肩膀不住地颤抖,寿衣的袖口沾着未干的血渍——显然血书是刚写不久。王玄策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残页上的字迹,认出是汉文,只是笔画有些颤抖,却能清晰看清内容:“某乃天竺春官属吏,永徽三十四年,被迫参与筑京观,见唐使二十八人遭剥皮之刑,心甚痛之……显庆元年,藏镇尸铃于尸堆,盼有朝一日唐军来此,能借铃破阵……今见佛骨显圣,判词昭然,不敢再匿,愿以血书认罪,求恕己罪,求度唐使亡魂……”

血书的字迹越往后越潦草,最后几行几乎看不清,只能看到“罪该万死”“唐天威不可犯”等字样,残页的边缘还沾着几缕干枯的发丝——正是唐军将士的束发,想来是葬官当年偷偷藏下的,以此提醒自己未曾泯灭的良知。蒋师仁看着血书,陌刀在掌心攥得发白,声音带着一丝复杂:“没想到……竟有天竺官吏敢写认罪血书,还藏了镇尸铃这么多年。”

王玄策沉默片刻,伸手将葬官扶起——这葬官约莫五十岁年纪,鬓发已白,脸上刻满了皱纹,眼神里满是愧疚与恐惧。“你既已认罪,又曾暗中相助,今日便饶你不死,”王玄策的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你需告知,当年参与筑京观的天竺官吏,还有多少人在世?他们如今藏在何处?”

葬官闻言,身子抖得更厉害,却还是艰难地开口:“回……回王正使,当年参与的官吏有十二人,如今只剩四人……两人在去年的内乱中被杀,六人被阿罗那顺以‘通唐’罪名处死,只剩某和另外三人,藏在王城的地宫之中……阿罗那顺怕咱们泄露筑京观的秘密,一直派人监视,某也是今日见佛骨显圣,才敢偷偷跑出来,献上血书……”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枚青铜钥匙,双手捧着递过来,“这是地宫的钥匙,某愿带二位去寻另外三人,只求二位能饶他们一命,让他们也能认罪赎罪……”

王玄策接过钥匙,指尖触到钥匙上的锈迹,心中感慨——这葬官虽曾被迫参与恶行,却始终未泯良知,藏镇尸铃、写血书,如今又愿带路寻其余人,也算难得。他将钥匙递给蒋师仁,对葬官道:“你若真心悔改,便带我们去地宫,若另外三人也愿认罪,本使可奏请大唐朝廷,饶他们不死,让他们余生为唐使亡魂守墓赎罪。”

葬官闻言,重重磕头:“谢王正使!谢王正使!某定当尽力,不负二位信任!”他起身时,膝盖已被石阶磕得发红,却丝毫不在意,转身就要带路,王玄策却叫住他:“等等,先随我们去见佛骨。”

三人走到佛骨旁,王玄策将佛骨从佛盒中取出,两枚佛骨的金光落在葬官身上,他突然浑身一颤,眼泪瞬间滚落:“唐使英灵在上,某当年未能阻止恶行,今日愿以余生赎罪,求英灵安息……”他对着佛骨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磕出血来,却浑然不觉。

蒋师仁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复仇固然重要,但看到敌人认罪悔改,看到唐使的冤屈得以昭雪,似乎比单纯的杀戮更有意义。他抬头望向空中的判词,“以正诛邪,以佛净秽”八个篆字还在泛着金光,青铜镇尸铃的梵音与佛骨的光晕交织,将整个王城都笼罩在一片神圣的氛围中。

“走吧,”王玄策将佛骨收回佛盒,握紧鎏金节杖,“去地宫,让剩下的人也认罪,为去年的弟兄们,再讨回一份公道。”葬官连忙点头,在前头带路,脚步虽有些踉跄,却异常坚定。蒋师仁提着陌刀跟在身后,玄铁刀身的金光映着宫道的汉白玉路面,远处的骑兵已经休整完毕,见王玄策等人过来,纷纷站直身子,眼神里满是期待——他们知道,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定是为王城对决画上句号的关键之地。

宫道尽头的阴影里,地宫的入口隐藏在一尊石佛的基座下,葬官用钥匙打开暗门,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王玄策手持佛盒走在最前,佛骨的金光照亮了幽暗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上,隐约能看到刻着的梵文咒印,却在佛骨的金光下渐渐淡化。蒋师仁紧随其后,陌刀的刀气在通道中流转,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埋伏。

葬官走在最后,脚步轻轻,却不时回头看向身后的两人,眼神里满是感激——他知道,今日之后,自己终于能摆脱多年的愧疚,为当年的恶行赎罪,而这一切,都源于佛骨的显圣,源于大唐将士的正义之师。

通道深处,隐约传来微弱的脚步声,王玄策握紧节杖,金足在地面踏了一步,佛骨的金光突然变得更盛——他知道,地宫之中,不仅有等待认罪的天竺官吏,还有更多关于当年佛骨被劫、唐使遇害的秘密,而这些秘密,终将在今日,随着佛骨的净孽之力,彻底揭开。

第五节 :金狼衔颅

佛骨的金光还在通道中流转,王玄策踩着金足刚踏入地宫入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金光震颤——他猛地回头,只见地面上的两枚佛骨突然腾空而起,空中凝着的“以正诛邪,以佛净秽”判词瞬间崩解,所有金光如潮水般向尸堆方向收束!蒋师仁提着陌刀紧跟而出,玄铁刀身被金光映得发烫,他望着远处尸堆上空汇聚的光团,声音发颤:“王正使!那是……”

“是玄奘法师的虚影!”王玄策的金足在地面踏了半步,节杖前指的瞬间,光团中缓缓浮现出一道身着僧袍的虚影——正是玄奘法师的模样,缁衣芒鞋,手持九环锡杖,面容慈悲却带着凛然正气。虚影悬在尸堆上空,锡杖轻轻一点,之前落在铁棺旁的青铜破尸锥突然腾空,锥身“永徽三十四年”的暗记亮起红光,紧接着化作三百道金线,如游龙般贯穿整个曲女城王陵的方向!

金线穿透宫墙、石地,在地面上划出细密的光纹,将曲女城的王城与王陵连为一体,远处王陵方向传来“轰隆”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金线唤醒。玄奘虚影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温和却带着千钧之力:“尸孽为祸,唐旗所向,当破此障,还西域清明……”话音未落,虚影缓缓消散,只留下那三百道金线在地面上凝而不散,如蛛网般铺开。

王玄策握紧手中的鎏金佛盒,佛骨在盒内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金线的力量。他抬头望向云端,金线的顶端正顺着气流向上蔓延,似要与天光相接。“蒋校尉,镇尸铃和血书!”他突然低喝一声,将佛盒递到左手,右手伸向蒋师仁——蒋师仁立刻会意,将青铜镇尸铃和那卷《周礼·春官》血书递了过去。

王玄策捏着镇尸铃与血书,金足猛地踏上最中间的一道金线——金线瞬间亮起,将他的身形托离地面,顺着金线向上攀升。他在空中稳住身形,将镇尸铃的铃舌对准血书,指尖的鲜血再次渗出,滴在铃舌“贞观五十年”的铭文上——“嗤”的一声,铭文迸发梵音,与血书的暗红字迹交织,顺着金线涌向云端。

云层中,梵音与血字凝聚成一道光卷,竟是《大唐西域记》的终章预言!光卷上的篆字泛着金光,字字清晰:“尸障既破,王祚当终;唐旗西指,万邦来朝……”预言在云端悬了三息,突然化作金光雨,洒落在八千骑人马的身上——吐蕃骑兵的氆氇染上金辉,泥婆罗刀手的藤甲泛着光纹,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敬畏之色,纷纷翻身下马,对着云端躬身行礼。

“好一个‘尸障既破,王祚当终’!”蒋师仁看得热血沸腾,陌刀突然出鞘,玄铁刀身对着地宫方向高举——地宫深处的秽气像是被刀气吸引,顺着通道涌了出来,黑绿色的雾气缠绕在刀身周围,却没让刀身染污,反而被刀刃缓缓吸收。刀气越来越盛,秽气越来越浓,当最后一缕秽气被吸入刀身时,陌刀的刃面上突然浮现出一行行字迹,竟是太宗皇帝所着《帝范》中的名句:“以杀止杀,虽凶必戮;以义伐不义,虽战必克!”

字迹在刃面凝而不散,玄铁刀身泛着凛冽的寒光。蒋师仁提刀向前踏出三步,陌刀带着破风锐响,直劈地宫入口——“轰!”刀气撞在石佛基座上,暗门瞬间崩碎,地宫深处传来一阵惨叫,却不是人的声音,而是秽气消散时发出的尖啸。通道中的梵文咒印在刀气中彻底淡化,潮湿的气息被刀风卷走,露出地宫深处的石阶,石阶上的灰尘在光线下泛着金辉。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传来“咔”的轻响——最后一块铜佛残片从王玄策怀中飞出,在云端炸裂开来!金粉如细雨般洒落,落在之前焚尽的京观废墟上,焦黑的骸骨在金粉中微微震颤,金粉顺着骸骨的缝隙渗入,竟在焦骨上烙出一行八篆字:“尸垒成尘日,唐旗镇邪时”!

篆字泛着赤金光泽,将整个废墟都笼罩在其中。王玄策从金线上落下,金足踩在焦土上,看着那行字,心中激荡——从踏入曲女城开始,破尸墙、解尸阵、寻佛骨、净尸孽,今日终于等到“尸垒成尘”的时刻,而“唐旗镇邪”,正是此刻最真实的写照。蒋师仁提着陌刀走到他身边,刃面的《帝范》字迹还在发光:“王正使,这字烙在焦骨上,就是给弟兄们最好的告慰!”

王玄策点头,刚要开口,废墟中突然传来“铮”的脆响——焚尽的尸骸堆里,突然立起三百面铜镜!铜镜约莫巴掌大小,镜背刻着莲花纹,镜面泛着银光,既没被火焰烧毁,也没被尸气染污。每面铜镜的镜面上,都清晰映着三个篆字:“鸿胪寺”!

“是鸿胪寺的铜镜!”蒋师仁快步上前,捡起一面铜镜,镜背的莲花纹正是鸿胪寺密探专用的标识,“当年咱们的密探,竟在京观里藏了这么多铜镜!”王玄策也弯腰捡起一面,镜面映着自己的面容,却在边缘处隐约能看到细小的刻痕——凑近细看,刻痕竟是密探的编号,从“鸿一”到“鸿三百”,正好三百个编号,对应着当年潜伏在天竺的三百名鸿胪寺密探!

“三百名密探……”王玄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指尖抚过镜面上的“鸿胪寺”三字,“他们当年藏下这些铜镜,就是怕自己遇害后,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没人记得他们是大唐的密探……今日铜镜现世,也是在告诉咱们,他们的使命,咱们替他们完成了!”

铜镜在废墟中立得笔直,镜面的“鸿胪寺”三字在金光中愈发清晰,远处的风卷着金粉吹来,铜镜微微晃动,却始终不倒,像是三百名密探的英灵,正站在废墟上,看着唐军破尸障、镇邪祟,看着大唐的旗帜即将插在曲女城的王宫中。

之前带路的天竺葬官跪在废墟旁,看着那些铜镜,眼泪再次滚落:“当年……当年某见过这些密探,他们有的装作商人,有的装作僧人,偷偷收集阿罗那顺的罪证,却被一一抓获……阿罗那顺把他们的尸体和唐使的尸体堆在一起筑京观,没想到他们竟藏了这些铜镜,等着今日……等着今日被发现……”

王玄策将铜镜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金足在废墟上踏了三步,鎏金节杖高举过头顶:“鸿胪寺三百密探听着!唐使二十七人听着!今日尸垒已破,尸孽已净,你们的冤屈,大唐为你们昭雪!你们的英灵,当随我等返回长安,受大唐子民香火供奉!”

话音刚落,三百面铜镜突然同时亮起银光,银光与佛骨的金光交织,在空中凝成一道光柱,直指长安的方向。光柱中,隐约能看到三百名密探和二十八名唐使的虚影,他们身着唐装,面带微笑,对着王玄策和蒋师仁深深一揖,随后渐渐消散在光柱之中。

蒋师仁握紧陌刀,对着光柱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敬意:“弟兄们,一路走好!长安的家,我们替你们守着!”身后的八千骑人马也纷纷躬身,吐蕃骑兵的长弓按在胸前,泥婆罗刀手的弯刀拄在地上,整个王城都陷入肃穆之中,只有青铜镇尸铃的梵音,还在空气中轻轻回荡。

王玄策将佛骨重新收入鎏金佛盒,转身对蒋师仁和葬官道:“地宫的事稍后再办,先将这些铜镜和密探、唐使的遗骸收好,咱们要带着他们,带着佛骨,一起回长安!”葬官连忙点头,起身去招呼地宫外的亲兵,蒋师仁则提着陌刀,开始整理废墟中的遗骸——焦黑的骸骨虽然破碎,却能从衣物的残片和配饰辨认出哪些是唐使,哪些是密探,每辨认出一具,他就用布巾小心包好,放在早已准备好的木箱中。

阳光渐渐升到正午,金色的光线洒在曲女城的王宫中,尸垒的废墟上,三百面铜镜还在泛着银光,佛骨的金光笼罩着整个王城,《大唐西域记》的预言还在云端隐约可见。王玄策站在废墟中央,鎏金节杖上的红缨随风飘动,金足踩在焦土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带着弟兄们的英灵,带着佛骨,带着大唐的威严,踏平剩下的阻碍,早日返回长安,给朝廷、给百姓、给所有遇害的弟兄,一个交代。

远处的宫墙下,亲兵们已经开始清理战场,吐蕃和泥婆罗的骑兵轮流值守,防止天竺残余势力的偷袭。地宫深处的天竺官吏还在等待,却没人再急于去处置——此刻最重要的,是告慰英灵,是让那些为大唐捐躯的忠魂,能早日魂归故土。

王玄策抬头望向长安的方向,目光坚定——尸障已破,接下来的路,无论还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会带着这八千骑人马,带着弟兄们的英灵,一步步走下去,直到唐旗插遍西域,直到大唐的天威,震慑万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