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悬门困兽(1 / 2)

第一节 :铁闸现踪

曲女城王宫正门的青黑青铜悬门,在晨光穿透硝烟的刹那轰然落下——丈许高的门面之上,戒日王御四个鎏金篆文正被粘稠的血手印层层覆盖,暗红血渍顺着铭文沟壑蜿蜒而下,在门角积成蜿蜒的血溪。两指宽的门缝里,赫然卡着半张《大唐西域记》的残页,正是玄奘法师亲笔所书的困兽篇,泛黄的麻纸边缘被门轴碾压得焦黑,残存的王城高筑,如困兽之斗字迹,正随着悬门微微转动的轴轮簌簌剥落,纸屑混着铜锈飘落在王玄策靴前。

王正使!蒋师仁的嘶吼声穿透战场喧嚣,手中丈二陌刀在掌心转了个半圆,刀背重重磕向马鞍,悬门落了!咱们八千骑全被拦在宫门外了!他话音未落,吐蕃骑兵阵中已响起骚动,十二名吐蕃百户长同时举起狼皮令旗,试图约束躁动的战马,可那些从逻些城借来的河曲马,显然被青铜悬门落下的巨响惊得不安,前蹄不断刨着地面,扬起的尘土里还混着昨夜攻城时残留的箭簇碎屑。

王玄策疾退三步,腰间玉带突然崩开暗扣,三枚断足金线如灵蛇般窜出,细如发丝的金线末端带着淬了锡的倒钩,精准刺入门轴与城墙衔接的缝隙。他手腕猛然下沉,金线骤然绷紧,只听的一声脆响,一截半尺长的青铜构件从门轴中被勾出——那是文成公主当年出使吐蕃时,特意为大唐使团埋设的应急青铜千斤顶,顶身铸着的显庆十五年阴刻暗记,此刻正被墨绿色的铁锈层层侵蚀,只有二字还能辨出清晰的刻痕。

蒋校尉,稳住阵脚!王玄策左手攥着千斤顶,右手按向腰间鱼袋,六枚鎏金符节在袋中碰撞出清脆声响,吐蕃一千二百骑守左翼,泥婆罗七千骑固右翼,告诉禄东赞的人,谁退一步,我以唐使节钺斩谁!他抬眼望向身后的八千余骑人马,吐蕃骑兵的红色氆氇在晨风里猎猎作响,泥婆罗士兵的藤甲上还沾着曲女城护城河的绿藻,这些昨日还因语言不通而略有隔阂的联军,此刻都盯着王宫正门的悬门,眼中燃着复仇的火焰——去年天竺兵围大唐使团营地时,二十八名唐使血染恒河,唯有他与蒋师仁靠着夜色掩护,踩着同伴的尸体逃出重围,如今从吐蕃借得的一千二百精锐、从泥婆罗借来的七千骁骑,正是为了洗刷那血海深仇。

蒋师仁的陌刀突然劈向门缝,刀身与青铜门壁碰撞的瞬间,迸出的不是细碎铜屑,而是一枚三寸长的密封蜡筒。蜡筒外层的蜂蜡被刀刃劈裂,露出内里裹着的人筋——那是用天竺俘虏的筋腱拧成的绳,密密麻麻缠绕着一卷羊皮纸,纸上用梵文写着《困兽录》,墨迹未干,末尾还画着阿罗那顺的狼头印玺。王正使!是阿罗那顺那贼子的笔迹!蒋师仁单膝跪地,手指抚过羊皮纸,他说早就料到咱们会打回来,这悬门就是为咱们设的困兽闸,要把咱们八千骑全困死在宫门外!

王玄策俯身拾起蜡筒,指腹擦过蜂蜡残片,突然瞥见不远处的断墙下,一枚铜佛残核正泛着幽光。那是昨夜攻城时被投石机击碎的梵天佛像碎片,核桃大小的残核上还沾着暗红佛血,不知是哪个僧侣的血溅在上面。他抬手将铜佛残核掷向青铜千斤顶的顶座,残核落入顶座凹槽的刹那,佛血突然顺着千斤顶的刻痕蔓延,将墨绿色的铁锈染成赤金之色,顺着显庆十五年的暗记蜿蜒而下,竟在千斤顶的齿轮处凝成七处卡死点——那些原本锈迹斑斑的齿轮,此刻被赤金血锈卡住,再也无法转动分毫。

蒋校尉,借你的刀一用!王玄策突然喊道,右手伸向蒋师仁。蒋师仁毫不犹豫地将陌刀递过去,只见王玄策握住刀柄,刀刃贴着门轴缝隙反复划动,断足金线再次飞出,这次勾出的是一缕青铜碎屑,碎屑落地的瞬间,悬门突然剧烈震颤,门轴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仿佛有千钧重物在门后拖拽。

战场突然静了下来,吐蕃骑兵停止了骚动,泥婆罗士兵也放下了手中的藤盾——门后传来的不是天竺兵的喊杀声,也不是阿罗那顺的叫嚣,而是一阵低沉的嗡鸣,像是无数把横刀在同时震颤。王玄策瞳孔骤缩,他太熟悉这声音了——那是去年使团被围时,唐军士兵手中的横刀被天竺兵折断后,刀刃卡在青铜甲胄里的嗡鸣!如今这声音从悬门的青铜夹层中传出,显然是阿罗那顺故意将那些折断的横刀嵌在门壁里,要让他们这些幸存者,再听一次当年的绝望声响。

王正使,门后有动静!蒋师仁突然按住腰间横刀,目光死死盯着门缝,好像有东西在推悬门!话音刚落,悬门震颤得愈发剧烈,门缝里的《大唐西域记》残页被气流卷得飞起,血手印在门面上晕开更大的痕迹,戒日王御的铭文几乎被完全覆盖。王玄策握紧青铜千斤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知道阿罗那顺一定在门后布置了重弩,只要悬门再落下半寸,门缝就会彻底封死,到时候重弩箭雨袭来,他们八千骑就真成了门后的困兽。

吐蕃百户长!带五十骑去左侧箭楼,把投石机推过来!王玄策突然转向左翼,声线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泥婆罗千夫长!你带两百人去右侧断墙,看看能不能从墙缝里钻进去,给我拆了门后的机关!他话音刚落,吐蕃百户长立刻举起狼皮令旗,五十名吐蕃骑兵翻身下马,推着昨夜缴获的天竺投石机,朝着悬门左侧奔去;泥婆罗千夫长则抽出腰间的短刀,带着两百名手持凿子的士兵,贴着城墙根向右侧断墙跑去,藤甲与墙砖碰撞的声音,在悬门的嗡鸣中格外清晰。

蒋师仁重新握住陌刀,刀尖指着悬门,王正使,末将带三百陌刀手守在门前,只要门后敢有人出来,末将先斩了他!他身后的三百名陌刀手同时举起刀,刀身组成一道寒光闪闪的刀墙,吐蕃骑兵和泥婆罗士兵见状,也纷纷举起兵器,八千余骑人马的气势瞬间凝聚,压过了悬门的震颤声。

王玄策再次看向青铜千斤顶,赤金血锈凝成的七处卡死点,此刻正泛着微弱的光,像是文成公主留下的暗记在呼应着他。他突然想起临行前,禄东赞曾对他说,吐蕃的河曲马最擅破阵,泥婆罗的藤甲兵最擅钻营,只要将这八千骑用好,别说一个曲女城,就算是天竺全境,也能踏平。可现在,他们却被一道悬门困在宫门外,成了阿罗那顺口中的困兽。

悬门的嗡鸣突然变调,从低沉的震颤变成尖锐的嘶鸣,门轴处的赤金血锈开始剥落,青铜千斤顶的齿轮再次转动起来。不好!卡死点要松了!王玄策突然喊道,右手的断足金线再次飞出,这次勾住的是门轴上的一根铁销,他猛地发力,铁销被硬生生拽出,悬门的震颤顿时减弱了几分。

蒋师仁的陌刀突然劈向空中,将一片飘落的《大唐西域记》残页劈成两半,王正使!末将去门后看看!他不等王玄策回应,脚尖点地,身体如箭般射向悬门,左手抓住门缝,右手陌刀再次劈向门轴,这次震落的不是蜡筒,而是一枚青铜钥匙——钥匙上刻着戒日王朝的太阳纹,显然是开启悬门的密钥。

蒋校尉小心!王玄策突然嘶吼,只见门缝里突然射出一支弩箭,直奔蒋师仁的后心。蒋师仁猛地侧身,弩箭擦着他的藤甲飞过,钉在不远处的断墙上,箭尾还挂着一张纸条,上面用汉文写着:困兽犹斗,不过徒劳。

蒋师仁一把扯下纸条,狠狠攥在手心,王正使,阿罗那顺那贼子在羞辱咱们!他将青铜钥匙抛给王玄策,这钥匙能开悬门,末将去引开弩箭,你快开门!说完,他提着陌刀,朝着悬门右侧奔去,故意露出破绽,引诱门后的弩箭射击。

王玄策接住青铜钥匙,手指抚过太阳纹刻痕,突然想起文成公主曾说,青铜千斤顶的暗记不仅是标记,更是钥匙孔。他将钥匙插入千斤顶的显庆十五年暗记处,轻轻一转,只听的一声,千斤顶突然弹起半尺,悬门的震颤瞬间停止,门后的嗡鸣也弱了下去。

王正使!投石机准备好了!吐蕃百户长的声音传来,只见投石机的弹兜里,正放着一枚燃烧的油罐。王玄策抬头望去,右侧断墙处,泥婆罗士兵已经凿开了一个小洞,正从洞里往外拽着什么——那是一根粗大的铁链,显然是门后的牵引绳。

王玄策突然喊道,吐蕃百户长立刻松开投石机的绞盘,燃烧的油罐直奔悬门而去,蒋校尉,回来!蒋师仁听到喊声,一个翻身回到阵中,陌刀上还沾着弩箭的木屑。

油罐撞在悬门的瞬间,火焰轰然燃起,将血手印和戒日王御的铭文都映得通红。王玄策转动青铜钥匙,青铜千斤顶再次升起,悬门缓缓向上抬起,门缝越来越大,门后的景象逐渐清晰——那里没有密密麻麻的天竺兵,只有数十根缠绕着横刀的铁链,铁链尽头,阿罗那顺的狼头大旗正插在城楼上,旗面上用汉文写着四个大字:困兽之斗。

王正使,那贼子在城楼上!蒋师仁指着城楼,眼中喷火。王玄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阿罗那顺正站在城楼之上,手中拿着一个头骨酒杯,朝着他们的方向举杯,脸上满是嘲讽。

蒋校尉,传令下去!王玄策将青铜钥匙收入怀中,断足金线再次缠上手腕,吐蕃骑攻左翼,泥婆罗兵破右翼,咱们从正门冲进去!今日,定要为那二十八位兄弟报仇!他话音刚落,八千余骑人马同时发出怒吼,吐蕃骑兵的马蹄声震得地面发颤,泥婆罗士兵的喊杀声穿透火焰,青铜悬门在千斤顶的支撑下,缓缓升起,露出通往王宫的大道——那是一条染血的路,也是一条复仇的路,更是一条属于大唐使节的荣耀之路。

悬门彻底升起的刹那,王玄策率先冲了出去,腰间的鎏金符节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断足金线如灵蛇般在身前舞动,将城楼上射来的弩箭一一打落。蒋师仁紧随其后,陌刀劈开缠绕的铁链,横刀折断的嗡鸣在身后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八千骑人马的冲锋声,以及阿罗那顺惊恐的叫喊——他终究没能困住这头来自大唐的雄狮,反而将自己逼入了真正的困兽之境。

第二节: 刀鸣指路

王玄策单膝跪地,左耳紧紧贴在青铜悬门的门板上,掌心按在戒日王御铭文的血渍处——方才悬门震颤时,门后断刀的嗡鸣还只是零散的颤音,此刻竟在虚空里渐渐凝聚,像是无数把折断的横刀在同时共鸣。那声纹顺着门板的青铜纹路蔓延,在他耳中织成一段晦涩的节奏,时而急促如骤雨,时而沉缓如擂鼓,仔细辨来,竟与《卫公兵法》中失传的破闸阵口诀严丝合缝。只是这声纹被门面上的血渍浸得发黑,每一次共振都带着铁锈与血腥的粘稠感,像是在诉说去年使团被围时的惨烈。

王正使,这声音不对劲!蒋师仁握着陌刀的手微微用力,刀身贴在地面,能清晰感受到声波透过砖石传来的震颤,比方才更密了,像是有无数把刀在门后乱砍!他身后的三百陌刀手早已列成防御阵,刀背相抵,组成一道寒光闪闪的屏障,吐蕃骑兵与泥婆罗士兵也屏息凝神,目光死死盯着门板,生怕门后突然冲出天竺兵卒。

王玄策抬手示意众人噤声,指尖顺着门板上的血手印缓缓滑动,不是乱砍,是破闸阵的声纹...当年李靖将军平定突厥时,曾用此法破过定襄城的铁门,没想到今日竟在这曲女城的悬门后听到。他突然闭眼,脑海中浮现出《卫公兵法》的残卷记载:破闸之术,以声为引,以器为媒,声纹如钥,可启万门。可眼前的声纹却带着异样的滞涩,像是被什么东西阻碍着,无法形成完整的破阵节奏。

蒋校尉,用你的刀,劈向声纹最密的地方!王玄策突然睁眼,指向门板右侧——那里的血手印最密集,戒日王御御字几乎被血渍糊住,声纹正是从那里传来的。蒋师仁毫不犹豫,双脚蹬地,丈二陌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刀气如匹练般劈向门板,的一声巨响,刀身与青铜碰撞的瞬间,声纹突然暴涨,震得周围的士兵耳膜发疼。

更惊人的是,刀气落地时,竟震碎了门前地面上的一层铁蒺藜——那些铁蒺藜是阿罗那顺昨夜布置的,尖刺朝上,密密麻麻铺了半丈远,此刻却被刀气震得翻卷过来,露出下方青石板上的刻痕。王玄策俯身细看,只见青石板上刻着几行梵文,旁边还画着齿轮与机关的图样,竟是玄奘法师当年游历天竺时,亲手刻下的五印度机关注!只是图样中的齿轮组被人篡改过,原本顺时针旋转的齿牙被磨平了几处,改成了逆时针的纹路,篡改处还渗出淡黄色的润滑药油,油迹顺着刻痕蜿蜒,在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油洼。

是玄奘法师的笔迹!王玄策指尖抚过梵文刻痕,他当年走遍五印度,记下了各国王城的机关秘道,这五印度机关注就是密钥...没想到阿罗那顺不仅篡改了齿轮图样,还用药油润滑,想让咱们误触机关!话音刚落,他突然想起方才掷入千斤顶的铜佛残核,忙从怀中掏出另一枚——那是昨夜从梵天佛像碎片里捡的,残核上的佛血还未干涸。他抬手将残核嵌入青石板的油洼中,佛血与药油接触的瞬间,突然泛起气泡,顺着刻痕蔓延至门板底部。

下一秒,悬门的门轴突然发出咯吱咯吱的异响,原本静止的轴轮竟开始逆旋!青铜门板缓缓转动,门壁上的纹路随之移位,竟在门板内侧拼出几处细微的裂痕——那是吐蕃工匠最忌讳的暗榫错位,也是致命的设计缺陷!王玄策心中一动,他想起借兵时,吐蕃赞普曾说,当年为戒日王打造悬门的,正是吐蕃工匠,而暗榫错位是吐蕃木工的大忌,一旦遇到佛血这类阴寒之物,榫卯就会崩裂。

原来如此!王玄策豁然开朗,阿罗那顺不知道佛血能破吐蕃工匠的暗榫,还想用篡改的齿轮组困咱们...这是自寻死路!他刚要下令让士兵准备冲锋,远处突然传来咔嗒咔嗒的机括声,像是无数齿轮在同时转动,紧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那是天竺力士的声音!

蒋师仁猛地握紧陌刀,王正使,是门后的天竺力士!他们在转机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悬门底部的缝隙里,突然挤出几根黝黑的撬棍,撬棍顶端抵着门轴,显然是天竺力士在门后试图将悬门再次落下。可没等他们用力,悬门突然剧烈下沉,一声,门轴处的暗榫彻底崩裂,撬棍瞬间被压得弯曲变形,缝隙里随即渗出暗红的血渍——显然是门后的天竺力士被突然落下的悬门压碎了肢体。

更令人心头火起的是,一根被压断的撬棍从缝隙里掉了出来,王玄策俯身拾起,只觉入手沉重,凑近一看,竟发现撬棍的外层是铁,内里包裹的竟是一截人的腿骨!腿骨上还残留着唐军皮靴的纤维,显然是去年遇害的唐使遗骨!畜生!蒋师仁见状,气得目眦欲裂,陌刀重重劈在青石板上,火星四溅,阿罗那顺竟敢用兄弟们的腿骨做撬棍,末将今日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吐蕃骑兵和泥婆罗士兵也纷纷怒喝,吐蕃百户长拔出腰间的藏刀,指着悬门怒吼:王正使,下令吧!就算拆了这道门,咱们也要冲进去!泥婆罗千夫长更是将藤盾重重砸在地上,藤甲兵们同时举起短刀,喊杀声震彻云霄。

王玄策紧紧攥着那根腿骨撬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眶通红——这截腿骨,或许是当年为他挡箭的亲兵小李的,或许是为他递水的文书老周的,二十八名兄弟,每个人都曾与他并肩走过西域的黄沙,如今却落得尸骨无存,连遗骨都被如此羞辱。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目光落在撬棍的断口处——那里竟藏着一个小指大小的铜哨,哨身上刻着鸿胪寺的飞鸟纹,是大唐密探的信物!

他小心翼翼地将铜哨从腿骨里取出,铜哨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渍,显然是鸿胪寺密探藏进去的。就在他指尖触碰铜哨的瞬间,铜哨突然自鸣起来,尖锐的哨音在金属摩擦声中格外清晰,不像是寻常的哨音,反而带着一定的节奏,与方才的断刀声纹渐渐重合。

这哨音...是密令!王玄策心中一凛,他曾在鸿胪寺学过密令解读,知道不同的哨音节奏对应不同的指令。他闭眼细听,铜哨的节奏渐渐清晰:短音三下,长音一下,短音两下——对应着地支与时辰,正是辰时三刻;紧接着是两声急促的哨音,一声沉缓的颤音——与!

文成公主的密令!王玄策猛地睁眼,将铜哨举到蒋师仁面前,是文成公主通过鸿胪寺密探传来的,辰时三刻,用佛骨碎闸!蒋师仁凑近一听,果然听出了哨音中的节奏,辰时三刻...现在离辰时三刻还有多久?他抬头望向天空,晨光已经越过城楼,洒在战场上,地面的影子渐渐缩短。

最多一刻钟!王玄策看了眼怀中的铜佛残核,又看了看青石板上的五印度机关注玄奘法师的机关图,文成公主的密令,还有吐蕃工匠的缺陷...这悬门,今日必破!他突然转身,对吐蕃百户长下令:你带两百骑,去战场东侧找佛骨——昨夜咱们砸了梵天佛像,肯定有不少残核,越多越好!又对泥婆罗千夫长说:你带三百藤甲兵,继续凿右侧断墙,务必在辰时三刻前,把墙洞扩大到能容一人通过!

两人齐声领命,转身离去。蒋师仁握着陌刀,守在悬门前,目光警惕地盯着门缝,王正使,万一辰时三刻前,阿罗那顺派兵从其他门出来怎么办?王玄策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他把所有赌注都压在了这道悬门上,其他城门肯定兵力空虚...再说,咱们还有八千骑,就算他派兵来,也讨不到好。

话音刚落,悬门后的机括声再次响起,这次比之前更急促,门轴处的暗榫又崩裂了几处,门板上的血手印被震得脱落,露出戒日王御的鎏金铭文。王玄策知道,门后的天竺力士肯定在阿罗那顺的逼迫下,拼命转动机关,试图将悬门落下。可他们越是用力,暗榫崩裂得越快,这悬门就越不稳固。

王正使,佛骨找到了!吐蕃百户长的声音传来,两百名吐蕃骑兵各自捧着 handful 佛骨残核,从东侧奔来,残核上的佛血有的已经干涸,有的还带着暗红的湿气。王玄策立刻让人将佛骨残核堆在青石板上,又让人取来清水,将残核上的血渍洗净——文成公主的密令是佛骨碎闸,想必是要用干净的佛骨,触发机关。

与此同时,泥婆罗千夫长也派人来报,右侧断墙的洞已经凿得能容一人通过,只是洞后有天竺兵把守,暂时无法深入。王玄策点点头,不用深入,守住洞就行,等咱们碎了悬门,再前后夹击!

他抬头望向天空,辰时三刻的影子已经落在青石板的五印度机关注上,刻痕中的药油与佛血混合后,泛起淡淡的金光。蒋校尉,准备!王玄策拿起一枚最大的佛骨残核,对准门轴处的暗榫裂缝,辰时三刻到了,该碎闸了!

蒋师仁握紧陌刀,身后的三百陌刀手同时举起刀,吐蕃骑兵和泥婆罗士兵也屏住呼吸,盯着王玄策手中的佛骨残核。王玄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佛骨残核砸入门轴裂缝——残核嵌入的瞬间,暗榫崩裂的声音响彻战场,悬门的门轴突然停止逆旋,紧接着,整道青铜悬门开始剧烈震颤,门板上的齿轮组在佛骨的作用下,竟恢复了玄奘法师原刻的顺时针转动!

咔嚓——一声巨响,悬门底部的青铜锁扣彻底崩裂,门板缓缓向内打开,门后的景象终于完整地呈现在众人眼前:数十名天竺力士的尸体被压在门后,他们手中的撬棍散落一地,大多都是用唐使遗骨打造的;远处的宫道上,阿罗那顺正带着一队亲卫,仓皇向王宫深处逃窜,显然是没想到悬门真的被破了。

王玄策一声令下,率先冲入门内,腰间的断足金线如灵蛇般飞出,缠住一名逃跑的天竺亲卫的脚踝,将他拽倒在地。蒋师仁紧随其后,陌刀劈向空中,将一面天竺军旗劈成两半,王正使,末将去追阿罗那顺!他带着三百陌刀手,朝着宫道深处奔去,脚步声震得地面发颤。

吐蕃骑兵和泥婆罗士兵也蜂拥而入,吐蕃骑兵的河曲马踏过天竺力士的尸体,朝着王宫方向冲锋;泥婆罗藤甲兵则从右侧断墙的洞子里钻进去,绕到宫道侧面,截断阿罗那顺的退路。悬门彻底打开,阳光洒满宫道,照亮了地面上的血渍与遗骨,也照亮了八千骑复仇的道路。

王玄策站在悬门内侧,看着眼前的景象,握紧了手中的铜哨——文成公主的密令,玄奘法师的机关图,还有兄弟们的遗骨,今日,他终于可以告慰那些逝去的英灵了。他抬头望向王宫深处,阿罗那顺的身影越来越远,可他知道,这一次,那贼子再也逃不掉了——因为他身后,是八千骑复仇的铁骑,是大唐使节的决心,更是属于大唐的荣耀。

第三节 :铜哨裂金

王玄策左脚断足稳稳踏入地面声纹最密集处,靴底碾过青石板上未干的佛血与药油混合物,腰间三枚断足金线突然挣脱玉带束缚,如三道流光窜向空中。此前从唐使遗骨撬棍中取出的鸿胪寺铜哨,此刻竟自发从他怀中跃出,紧接着,城楼下、断墙后、甚至悬门夹层里,数十枚藏于暗处的铜哨纷纷响应——那是鸿胪寺密探多年潜伏在曲女城埋下的暗哨,此刻全被金线精准串联。

金线牵引着铜哨在门轴上方盘旋,铜哨自鸣的节奏陡然变调,尖锐哨音与断刀声纹交织,竟在虚空铺展开一幅无形阵图。王玄策凝视着阵中流转的金光,瞳孔骤缩——这分明是《太白阴经》中记载的万钧碎金阵!阵眼处的主铜哨刻着长安将作监的火漆印,哨身二字在声纹中泛着赤光,金线如阵中脉络,将每枚铜哨的力量汇聚于门轴齿轮组,阵图投影在青铜门板上,与戒日王御铭文重叠,鎏金篆文被哨音震得簌簌掉粉。

王正使!阵成了!蒋师仁紧握陌刀的手青筋暴起,刀身因声纹共振微微震颤,末将这就劈开主齿轮,助您破阵!他话音未落,双脚蹬地跃起,丈二陌刀带着破风之势劈向悬门中央的主齿轮——那齿轮比水桶还粗,齿牙上还沾着篡改机关时残留的铁屑,此刻正被金线缠得无法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