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是一座巨大的地宫,中央矗立着一座高台,高台上放着一个鎏金佛骨密匣,密匣周围环绕着七尊药师佛的虚影,每尊虚影都手持药壶,散发出淡淡的金光,将整个地宫照得通明。地宫两侧的墙壁上,排列着数十个熔炉,熔炉内的火焰仍在燃烧,发出“轰隆轰隆”的轰鸣,熔炉旁散落着许多青铜零件,显然是打造机关的材料。
“那就是佛骨密匣!”蒋师仁指着高台,声音有些颤抖。王玄策却皱起眉头,他注意到七尊药师佛虚影的脚下,刻着不同的卦象,与之前黑玉卦钱上的八卦符号完全对应,而佛骨密匣的锁孔,竟与九环锡杖的杖头形状一致——显然,要打开密匣,还需用这锡杖作为钥匙。
“小心脚下!”李匠师突然喊道。众人低头看去,只见地宫的地面上竟刻着细密的机关纹路,只要有人踩错一步,就会触发暗箭。李匠师扶着墙壁,缓缓走到第一尊药师佛虚影旁:“这七尊佛影是机关的中枢,每尊对应一个方位,只有按照‘乾、坤、震、巽、坎、离、艮、兑’的顺序走过,才能到达高台。”
王玄策点头,手持九环锡杖,按照李匠师的指引,一步步走向高台。每经过一尊药师佛虚影,虚影就会发出一道金光,融入锡杖之中,杖头的铜环也随之发出清脆的声响。蒋师仁则率领精锐守住地宫入口,警惕地盯着四周——他知道,阿罗那顺一旦发现密道被破,定会派兵前来,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佛骨,撤离地宫。
终于,王玄策走到高台前,将九环锡杖对准佛骨密匣的锁孔。锡杖入孔的瞬间,密匣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匣盖缓缓打开,里面放着一枚晶莹剔透的佛骨,佛骨周围环绕着七颗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拿到了!”王玄策小心翼翼地取出佛骨,心中涌起一股热流。可就在此时,地宫突然剧烈震动,熔炉的火焰瞬间暴涨,墙壁上的机关纹路开始发红——显然,阿罗那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正在启动地宫的自毁机关。
“王正使,快走!”蒋师仁冲过来,一把扶住王玄策,“吐蕃和泥婆罗的骑兵已在东门发起进攻,我们得尽快从密道撤离!”李匠师则拿起地上的青铜零件,快速组装成一个小型木鸢:“这木鸢能发出信号,让外面的弟兄接应我们!”
王玄策握紧佛骨,回头望了一眼地宫中央的七尊药师佛虚影——它们仍在散发着金光,像是在守护着这片土地。他知道,今日他们不仅夺回了佛骨,更挫败了阿罗那顺的阴谋,而这墨家机关与佛门智慧的结合,也将成为一段流传后世的传奇。
“撤!”王玄策一声令下,众人沿着来时的青铜滑轨快速撤离,身后的地宫传来阵阵轰鸣,可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第四节 :佛匣现世
王玄策的金铁趾刚触到高台的石阶,佛骨密匣突然发出一阵细碎的震颤,匣面原本刻着的梵文像是被流水冲刷般褪去,渐渐显露出一行汉字——那是《大唐西域记》终章的句子:“真骨非玉,在汝心中”。字迹温润,与之前青铜巨门上文成公主的簪花小楷如出一辙,只是笔画间多了几分沧桑,像是历经了岁月打磨。
“这是...玄奘法师的手迹?”王玄策俯身细看,他曾在长安弘福寺见过《大唐西域记》的原稿,法师的字迹风骨凛然,此刻匣面上的文字虽风格相近,却多了几分柔和,倒像是融入了文成公主的笔意。正思忖间,蒋师仁突然挥刀劈向身旁的药师佛虚影——方才他瞥见虚影的掌心闪过一丝寒光,生怕是机关暗箭。可陌刀刚触到虚影,刀刃就被一团金光包裹,像是陷入了棉花之中,任凭他如何用力,都无法再进半分。
“蒋校尉,住手!”王玄策急忙喝止。蒋师仁收刀后退,只见那团金光缓缓散开,露出里面一根莹白的绳索——绳索由发丝编织而成,质地柔软却异常坚韧,末端还系着一枚小小的银铃,铃身上刻着“文成”二字。“是公主的青丝!”李匠师突然惊呼,“当年公主入吐蕃时,曾剪下一缕青丝,说是要‘系住大唐与西域的情谊’,没想到竟被制成了护经绳!”
话音未落,王玄策怀中的最后一块铜佛残片突然飞出,落在佛骨密匣上。残片接触匣面的瞬间,“咔嚓”一声炸裂开来,暗红色的佛血飞溅而出,正好落在青丝护经绳上。原本莹白的绳索被佛血染成赤红,像是一条燃烧的红绸,在空中轻轻飘动。紧接着,七尊药师佛虚影突然同时合十,掌心射出七道金色光柱,汇聚在地宫穹顶,竟组成了一幅长安城的微缩投影——朱雀大街上的车马、西市的商铺、曲江池的亭台,甚至连宫城的飞檐斗拱都清晰可见,仿佛将整个长安搬进了地宫。
蒋师仁看得目瞪口呆,他离家三年,早已记不清长安的模样,此刻看到投影中的熟悉景象,眼眶竟有些发热。王玄策的目光则落在投影中的大明宫含元殿——殿前的广场上,三百名身着白袍的少年正整齐跪坐,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本空白名册,名册封面印着“大唐遗孤”四个字。
“是当年失踪的唐军子弟...”李匠师声音哽咽,“三年前阿罗那顺突袭我大唐使团时,掳走了不少随军的子弟,我曾在王城的地牢里见过他们,阿罗那顺逼他们学习天竺文字,想让他们忘记自己是唐人...”他说着,指向投影中最前排的一个少年,“那是张副将的儿子,当时才七岁,如今竟长这么高了...”
王玄策握紧拳头,金铁趾在石阶上划出深深的痕迹。他想起出发前,长安的百姓曾拉着他的手说:“王正使,一定要把孩子们带回来啊!”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些孩子竟被阿罗那顺藏在王城深处,而眼前的投影,显然是李匠师用机关术记录下的景象——药师佛虚影的光柱不仅是投影,更是对孩子们近况的映照。
“护经绳在动!”蒋师仁突然喊道。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赤红的青丝护经绳正朝着投影中的含元殿飘去,绳末端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每响一次,投影中的空白名册就会浮现出一行字迹——那是孩子们的名字,还有他们的籍贯:“京兆府长安县,李二郎”“陇右道兰州,王三郎”“河东道并州,赵小五”...一个个名字在名册上显现,像是一颗颗星星点亮了黑暗。
“这些名字...是孩子们自己写的?”王玄策声音发颤。李匠师点头:“我偷偷给过他们笔墨,告诉他们‘只要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就不算忘了根’。没想到他们竟把名字刻在了心里,连机关投影都能显出来...”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竹牌,“这是张副将儿子给我的,说要是能见到大唐的人,就把这个交出去...”竹牌上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唐”字,边缘被摩挲得光滑发亮。
就在此时,地宫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阿罗那顺的士兵已追至入口。蒋师仁立刻挥刀迎上,陌刀劈出一道寒光,将最先冲进来的两名士兵斩于刀下。“王正使,您带着佛骨和李匠师先走,末将断后!”他话音刚落,吐蕃赞婆将军的声音突然从密道传来:“蒋校尉莫慌,我等前来接应!”
只见一千二百名吐蕃骑兵手持弯刀,从密道中疾驰而出,泥婆罗的七千骑兵也紧随其后,手持长槊冲向天竺士兵。地宫瞬间陷入混战,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王玄策抱着佛骨密匣,扶着李匠师,沿着青铜滑轨向外撤离。途中,他回头望向穹顶的投影——含元殿前的三百名唐军遗孤仍跪坐着,手中的名册已写满名字,银铃的声响顺着密道传出,像是在呼唤着回家的路。
“我们一定会把你们带回去的。”王玄策轻声说道,金铁趾在滑轨上坚定地前行。佛骨密匣贴在胸前,里面的真骨虽未显露,可他心中却无比清晰——所谓真骨,从来不是冰冷的骸骨,而是唐人心中的信念,是孩子们手中的名册,是将士们手中的刀剑。只要这份信念还在,大唐的荣光就永远不会熄灭。
密道外,阳光正透过晨雾洒下,照亮了八千余骑人马的铠甲。王玄策站在滑轨出口,举起佛骨密匣,高声喊道:“将士们!佛骨在此,遗孤尚在!今日我们破城杀敌,不仅为复仇,更为了把孩子们带回家!”
话音落下,吐蕃骑兵的欢呼、泥婆罗骑兵的呐喊与唐军的嘶吼汇聚在一起,响彻云霄。蒋师仁提着染血的陌刀,走到王玄策身旁,目光坚定:“王正使,末将愿为先锋,直取王城!”
王玄策点头,望向键陀罗王城的方向——穹顶投影中含元殿的景象仍在脑海中浮现,三百名遗孤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他握紧佛骨密匣,转身跨上战马,金铁趾踩在马镫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八千余骑人马紧随其后,朝着王城疾驰而去,马蹄扬起的尘土,像是一条通往长安的道路,在北天竺的土地上延伸向远方。
第五节 :青丝归宗
地宫的震动愈发剧烈,穹顶的长安投影开始扭曲,熔炉的火焰顺着裂缝溢出,灼烧着地面的机关纹路。王玄策攥着赤红的青丝护经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方才撤离时,青丝绳始终缠在他手腕上,银铃的声响随着脚步节奏轻颤,像是在指引方向。此刻见退路即将被火焰封锁,他突然抬手,猛地扯断青丝绳。
青丝离体的瞬间,竟骤然暴长,丝线如活物般在空中舒展,朝着地宫穹顶飞去。营地上空的三百只青铜木鸢仿佛收到召唤,纷纷俯冲而下,穿过地宫裂缝,与青丝绳精准对接——每只木鸢的翼骨都缠着一缕青丝,丝线相互缠绕,编织成一道通往地面的天梯,青铜机身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如同长安宫墙般的赤金色。
“是机关牵引!”李匠师扶着墙壁惊呼,“青丝里掺了墨家特制的蚕丝,遇佛光就会激活延展之术,木鸢的铜齿轮能顺着丝线的纹路咬合,这是...这是把‘窥营术’改成了‘逃生梯’啊!”
蒋师仁提着陌刀走到天梯旁,刀刃上还沾着天竺士兵的血渍,却在触到青丝散发的佛光时,突然泛起莹白的光泽。他下意识挥刀劈向旁侧仍在轰鸣的熔炉,刀气刚触到炉壁,刀身竟浮现出清晰的画面——画面中,玄奘法师身着僧袍,坐在案前,手中捧着《大唐西域记》,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枚晶莹的佛骨塞进书页夹层,案上还放着那根九环锡杖,杖头的铜环轻轻晃动。
“是玄奘法师藏真骨的场景!”王玄策瞳孔骤缩,他终于明白,之前佛骨密匣里的并非真骨,而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仿制品,真正的佛骨,竟一直藏在《大唐西域记》中——那部随玄奘西行的典籍,才是守护真骨的关键。
就在此时,地宫中央的最后一尊药师佛虚影开始消散,铜佛残片的金粉在空中汇聚,如流萤般落在青丝天梯上,烙出八个金色大字:“木鸢为眼,青丝为引”。字迹刚成形,整个地宫突然剧烈倾斜,熔炉轰然倒塌,滚烫的铜水顺着地面流淌,眼看就要淹没青铜滑轨。
“快上天梯!”蒋师仁转身,一把将李匠师推上天梯,又伸手扶住王玄策,“王正使,末将先护您上去!”王玄策却按住他的手,目光望向天梯尽头——那里竟浮现出一道纤细的身影,身着吐蕃赞普赐予的鎏金铠甲,头戴帷帽,正是文成公主的模样。
身影缓缓抬手,抛下一只墨斗,墨线从斗中涌出,顺着青丝天梯垂下,在空中化作一道莹白的准绳,上面标注着清晰的刻度,从地宫一直延伸到地面,甚至能看到地面上唐军营地的方位。“是公主的墨斗!”李匠师激动地喊道,“当年公主入藏时,曾用这墨斗丈量驿道,说‘墨线为界,皆是大唐故土’,如今这准绳,是在为我们指引归途啊!”
蒋师仁率先踏上天梯,陌刀横握,警惕地盯着四周——青丝天梯虽稳固,可每走一步,木鸢的铜齿轮都会发出“咔嗒”的咬合声,生怕中途断裂。王玄策紧随其后,怀中抱着《大唐西域记》,指尖能感受到书页夹层中真骨的温度,青丝绳仍缠在他手腕上,银铃的声响与木鸢的齿轮声交织在一起,竟格外和谐。
李匠师走在最后,一边扶着青丝丝线,一边回头望向坍塌的地宫——那里曾是阿罗那顺妄图藏匿佛骨、囚禁遗孤的地方,如今却随着机关的激活,渐渐被铜水与火焰吞噬。他突然想起三年前,被阿罗那顺囚禁时,曾在地牢的墙上刻下“大唐”二字,如今终于能带着这份执念,踏上回家的路。
天梯尽头,文成公主的身影仍静静伫立,帷帽的轻纱随风飘动,墨斗化作的准绳在她脚下延展,像是一条连接西域与长安的纽带。王玄策踏上地面的瞬间,青丝天梯突然收缩,木鸢纷纷脱离丝线,重新飞向高空,组成一道青铜屏障,挡住了从地宫追出的天竺士兵。
“王正使!”赞婆将军率领吐蕃骑兵迎上来,“泥婆罗的七千骑兵已在王城西门击溃敌军,阿罗那顺正带着残部往北门逃窜!”蒋师仁提刀上前:“王正使,末将愿率军追击,定将阿罗那顺生擒!”
王玄策却摇头,目光落在手中的《大唐西域记》上,指尖轻抚书页:“先找遗孤。玄奘法师的投影已告诉我们,真骨在典籍之中,而孩子们,才是比佛骨更重要的‘珍宝’。”他抬头望向高空的木鸢,它们仍在盘旋,翼尖的青丝丝线指向王城的方向——那里,三百名唐军遗孤还在等待着回家的召唤。
文成公主的身影渐渐消散,墨斗准绳却仍在空中,指引着方向。王玄策握紧《大唐西域记》,金铁趾踩在地面上,发出坚定的声响:“传我将令,全军兵分两路,一路随蒋校尉追击阿罗那顺,一路随我前往王城地牢,解救遗孤!今日,我们不仅要夺回真骨,更要让所有唐人,都能踏上回家的路!”
阳光洒在青丝准绳上,泛着温暖的光泽。蒋师仁率领骑兵疾驰而去,陌刀在阳光下划出寒光;王玄策则带着另一队人马,朝着王城方向前行,怀中的《大唐西域记》轻轻颤动,仿佛在呼应着远方孩子们的呼唤。木鸢仍在高空盘旋,青铜机身反射的光芒,照亮了北天竺的土地,也照亮了通往长安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