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魔音贯耳
北天竺的黄沙在暮色里翻涌,如同一匹被狂风掀起的赭色巨毯,每一粒沙砾都裹挟着血腥气,黏在唐军骑兵的甲胄上。王玄策拄着半截断矛,右腿裤管空荡荡的,仅用浸血的布条草草缠裹——方才那波天竺象兵冲锋,他为了护住泥婆罗骑兵的侧翼,硬生生被象鼻扫中膝盖,胫骨当场断裂。此刻他单膝跪地,掌心按在滚烫的沙地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却死死锁着前方那座突兀矗立的黑玉佛塔。
佛塔高约十丈,通体由墨色玉石砌成,塔基处盘踞着八尊面目狰狞的护法金刚,每尊金刚手中都托着一面黄铜大鼓。三百面金鼓沿塔壁呈螺旋状排列,鼓身鎏金,在残阳下泛着冷硬的光,鼓皮却透着诡异的暗褐色,像是浸透了陈年血渍。“王正使!”蒋师仁的吼声从左侧传来,他手握七尺陌刀,刀刃上还挂着天竺兵的残肢,“前方鼓声有异,兄弟们的战马都在焦躁不安!”
王玄策缓缓抬头,断足处传来钻心的疼,他却浑然不觉。此次复仇天竺,他从吐蕃借得一千二百骑兵,又从泥婆罗求得七千精锐,合共八千余骑,只为报使团二十八人被杀、贡品被抢之辱。北天竺诸国本就松散,此前几场战斗,唐军凭借骑兵的机动性和陌刀阵的威力,连破三城,可眼前这座黑玉佛塔,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让整支联军都停在了原地。
“稳住阵脚!”王玄策声线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吐蕃骑兵居左,泥婆罗骑兵居右,结成圆阵,陌刀手在前!”军令传下,联军骑兵迅速调整阵型,吐蕃骑兵的马刀在暮色中划出寒光,泥婆罗骑兵则举起了藤牌,陌刀手们排成三列横队,刀柄拄地,刀刃斜指天空,形成一道钢铁屏障。
可就在此时,黑玉佛陀座前的三百面金鼓突然自鸣!没有任何人敲击,鼓身却剧烈震颤起来,发出沉闷的轰鸣。第一声鼓响时,空气只是微微晃动,第二声鼓响,地面开始震颤,第三声鼓响,声浪竟如实质般扭曲了眼前的景象——远处的沙丘在声波中变形,像是被揉皱的纸,冲锋在前的十余名唐军骑兵连人带马被掀翻在地,甲胄碎裂的脆响与战马的悲鸣混在一起,瞬间被更汹涌的鼓声吞没。
“是魔音!”王玄策瞳孔骤缩,他曾在西域听过羯鼓的威力,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鼓声——这鼓声仿佛带着某种邪异的力量,钻进人的耳中,顺着血脉蔓延,搅得人心神不宁。他身边的几名吐蕃骑兵已经开始失控,挥舞着马刀砍向身边的同伴,口中嘶吼着无人能懂的胡语。
王玄策强忍着眩晕,试图调动内力稳住心神,可断足刚踏入那层肉眼可见的音障范围,耳中突然响起一阵清晰的梵唱。那梵唱平和舒缓,正是玄奘法师当年翻译的《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熟悉的经文如同一股清泉,瞬间冲散了耳中的魔音,那些原本狂暴的声波在梵唱中渐渐变得规整,竟化作了《秦王破阵乐》的节拍——那是他少年时在长安听过无数次的乐曲,每一个音符都透着大唐的雄浑与豪迈。
“王正使!这鼓声……”蒋师仁的声音带着惊喜,他也听到了那熟悉的乐律,手中的陌刀不再因声波而震颤。王玄策心中一动,玄奘法师曾游历天竺,或许早就料到此处有邪异的鼓阵,才会在《心经》中暗藏破解之法。“蒋校尉,趁此时机,率军冲锋!”王玄策嘶吼着,用断矛撑着身体站起,“毁掉那些金鼓!”
蒋师仁应声领命,举起陌刀高喊:“陌刀手随我来!”他率先策马冲出,七尺陌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劈向最近的一面金鼓。刀刃带着破风之声,眼看就要劈中鼓皮,却在接触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回——陌刀剧烈震颤,蒋师仁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流下。他惊愕地看着那面金鼓,只见鼓皮内层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淡褐色的材质,上面竟刺满了密密麻麻的梵文,仔细辨认,正是破解鼓阵的口诀!
“是人皮!”一名吐蕃骑兵失声惊呼,众人这才看清,那些鼓皮竟是用唐军俘虏的人皮绷制而成,每一寸皮肤上都刻着口诀,却因被鼓身包裹,始终无人发现。蒋师仁双目赤红,手中陌刀再次举起,却见空中突然飞来一道金光——那是此前从铜佛体内取出的残核,此刻残核在空中碎裂,流出金色的液体,宛如佛血。佛血滴落在声浪中,瞬间将那些狂暴的音波染成金色,在空中凝出一张张透明的鼓谱,上面的音符与《秦王破阵乐》完美契合,正是当年文成公主远嫁吐蕃时,为防备天竺邪术而设计的反制鼓谱。
“按鼓谱行事!”王玄策高声喊道,他认出那鼓谱的形制,当年文成公主曾将副本赠予鸿胪寺,他有幸见过一次。联军中的乐师迅速反应,取出随身携带的横笛、琵琶,按照鼓谱演奏起来。悠扬的乐声与金色的音波交织,渐渐压制住了金鼓的魔音,那些原本焦躁不安的战马也平静下来,用蹄子刨着地面,随时准备冲锋。
可就在此时,鼓架突然崩塌!三百面金鼓失去支撑,轰然倒地,露出塔基底部埋藏的七具干尸。那些干尸穿着唐军乐师的服饰,衣衫早已腐朽,皮肤干瘪如树皮,每具干尸的口中都含着一枚黄铜哨子,哨身上清晰地刻着一个“唐”字——那是当年使团乐师的信物,他们被俘后,竟被活活制成了驱动鼓阵的工具。
“杀!”蒋师仁怒吼一声,陌刀劈向最近的一具干尸,刀刃将铜哨劈碎的瞬间,最后一丝魔音也消散在空气中。王玄策拄着断矛,看着眼前的景象,眼中既有复仇的快意,也有难以掩饰的悲痛。二十八名使团成员的冤屈,今日总算能讨回一部分,可这黑玉佛塔背后,或许还藏着更多天竺的阴谋。他抬头望向佛塔顶端,那里似乎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清理战场,休整片刻!”王玄策沉声下令,“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恐怕是更大的敌人。”黄沙依旧在翻涌,可空气中的血腥气里,已经多了一丝属于大唐的威严。八千余骑联军重新集结,马刀出鞘,弓弩上弦,目光坚定地望向黑玉佛塔深处,等待着下一场战斗的来临。
第二节 :骨哨破阵
黄沙被风卷着打在甲胄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却盖不住联军将士粗重的喘息。王玄策弯腰从干尸口中取出那枚黄铜哨,指尖触到干尸干瘪的嘴唇时,只觉一片冰凉的僵硬——这具乐师干尸的指骨还保持着握笛的姿势,想来被俘时仍在拼死护住怀中的乐器。铜哨表面因常年埋藏而覆着薄锈,唯有“唐”字历经岁月冲刷,依旧清晰如刻,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当年使团的屈辱与不甘。
王玄策拇指摩挲着哨身的纹路,断足处的疼痛又一次袭来,他却只是将铜哨凑到唇边,深吸一口气。此前佛血凝成的反制鼓谱仍在空气中悬浮,金色的音符随着联军乐师的演奏轻轻颤动,可黑玉佛塔深处隐约传来的低吟,让他总觉得这平静之下藏着更大的危机。“王正使,当心有诈!”蒋师仁策马靠近,陌刀斜指地面,刀刃上的血珠滴落在沙地里,瞬间被吸干,“方才鼓皮用人皮绷制,这些铜哨恐怕也不简单!”
王玄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着黑玉佛陀冰冷的面容。那尊佛陀雕像双目微阖,嘴角却噙着一丝诡异的弧度,仿佛正冷眼旁观着这场战斗。“若不试试,怎知能否破阵?”他话音未落,便将铜哨用力吹响。预想中的哨音并未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三百根细如牛毛的金针从哨孔中喷射而出,每一根针身上都刻着《金刚经》的微雕经文,针尖泛着淡金色的寒光,如同暴雨般射向四周的鼓阵残片。
“小心!”蒋师仁瞳孔骤缩,手中陌刀毫不犹豫地横劈而出。刀身划过空气,带出一道银白色的弧线,正迎向飞射而来的金针。可就在刀刃与金针接触的瞬间,陌刀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发出与此前金鼓魔音相同频率的嗡鸣。蒋师仁只觉一股巨力顺着刀柄传来,虎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刀柄上的缠绳。他本想格挡金针,却没想到这震颤的刀身竟将散落在空气中的残余魔音重新汇聚,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反弹回尚未完全崩塌的鼓阵之中。
“这是……共振!”王玄策心中一震,他忽然明白,这些金针并非用来伤人,而是为了激发器物的共振,从而彻底引爆鼓阵中的隐患。果不其然,被反弹的魔音撞上鼓阵残片的瞬间,空中突然闪过一道金光——正是此前碎裂的铜佛残核。那些残核仿佛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纷纷飞向王玄策手中的铜哨,嵌入哨体的缝隙之中。
铜哨与佛核结合的刹那,哨声突然变调。原本尖锐的频率骤然降低,化作一阵低沉的轰鸣,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这轰鸣声刚一响起,那些倒在地上的金鼓便同时剧烈震颤起来,鼓身的鎏金层开始剥落,露出里面暗黑色的木质结构。“不好!快退!”王玄策厉声喊道,可话音未落,三百面金鼓便同时爆裂开来!
碎片飞溅,却并非预想中的碎木与铜片,而是一件件泛着青铜光泽的器物——那是编钟的零件!有的是钟体残片,上面刻着精美的云纹;有的是钟架的构件,雕着展翅的凤凰;还有的是悬挂编钟的铜钩,上面还残留着丝线的痕迹。蒋师仁伸手接住一块残片,仔细辨认后,脸色瞬间变得凝重:“王正使,这是当年天竺使团从长安偷走的编钟!先帝曾将一套十六件的编钟赠予天竺,没想到他们竟将其拆成零件,藏在了金鼓之中!”
王玄策心中涌起滔天怒火。当年天竺使团来唐时,太宗皇帝念及两国邦交,不仅赏赐了大量金银珠宝,还将这套象征大唐礼乐的编钟赠予对方,以示友好。可他们却恩将仇报,杀害使团成员,抢夺贡品,如今更是将大唐的编钟拆毁,用来炼制邪异的鼓阵。“竖子敢尔!”他咬牙切齿,手中的铜哨因用力而微微变形。
就在此时,黑玉佛陀突然有了动作。那尊原本静止的雕像竟缓缓抬起右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仿佛不堪忍受此刻的声响。众人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只见佛陀的指缝间渗出一道道金色的血液,与第一卷中铜佛体内流出的金血一模一样。“这佛陀……是活的?”一名泥婆罗骑兵失声惊呼,手中的藤牌险些掉落在地。
王玄策死死盯着佛陀指缝间的金血,突然意识到,这尊黑玉佛陀或许与之前遇到的铜佛同出一源,都是天竺邪术炼制的器物。而就在佛陀流血的同时,那些崩碎的鼓皮突然在空中飞舞起来,如同一张张残破的纸片,相互吸引、拼接,渐渐重组出完整的形状。
蒋师仁策马靠近,仔细观察着重组的鼓皮,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王正使,你看这鼓皮的材质!”王玄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鼓皮表面隐约可见黑色的墨迹,上面的字迹虽已残缺,却能辨认出“永和九年”“岁在癸丑”等字样——那是王羲之《兰亭序》的真迹残页!
“用《兰亭序》残页制成的消音符……”王玄策喃喃自语,心中震撼不已。《兰亭序》乃天下第一行书,其墨迹中蕴含着文人雅士的平和心境,竟被天竺人用来制成消音的鼓皮,以此中和鼓阵的魔音,让鼓阵的威力更加隐蔽。难怪此前联军靠近时,只有战马察觉到了异常,若非铜佛残核与铜哨引发共振,恐怕众人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重组后的鼓皮在空中悬浮着,表面的墨迹闪烁着淡淡的银光,将周围的声波渐渐吸收。黑玉佛陀的动作越来越僵硬,捂住耳朵的手缓缓放下,胸口处出现了一道裂痕,金血顺着裂痕不断涌出。王玄策知道,此刻正是破阵的最佳时机,他举起铜哨,再次吹响——这一次,哨声不再是低沉的轰鸣,而是化作了《秦王破阵乐》的前奏,与空中的反制鼓谱、联军乐师的演奏完美融合。
“蒋校尉!率陌刀手冲锋,目标黑玉佛陀!”王玄策高声下令,断矛指向佛陀雕像,“毁掉这尊邪佛,为使团兄弟报仇!”蒋师仁应声领命,陌刀高举过头顶,厉声喊道:“陌刀手,跟我冲!不破此阵,誓不还师!”
八千余骑联军瞬间沸腾起来,吐蕃骑兵的马刀划破暮色,泥婆罗骑兵的藤牌碰撞出铿锵的声响,陌刀手们排成整齐的队列,如同一道钢铁洪流,朝着黑玉佛陀冲杀而去。空中的编钟零件仍在飞舞,却再也无法凝聚成鼓阵,《兰亭序》残页制成的鼓皮也开始褪色、碎裂,被《秦王破阵乐》的乐声彻底压制。
王玄策拄着断矛,站在沙地上,看着联军冲锋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当年使团二十八人的冤屈,今日终究要彻底清算。黑玉佛陀的裂痕越来越大,金血染红了塔基,可他知道,这仅仅是复仇之路的一部分,天竺诸国中,还有更多参与当年惨案的势力,等待着大唐铁骑的征讨。
风卷着黄沙,将《秦王破阵乐》的乐声传向远方,也将大唐的威严,深深烙印在北天竺的土地上。
第三节: 音刃反噬
黄沙被刀风卷起,在佛塔前形成一道浑浊的屏障,王玄策凝视着手中残破的消音符——那是《兰亭序》真迹残页重组后又碎裂的片段,墨迹虽已淡去大半,却仍能感受到字里行间蕴含的平和气韵。断足处的布条早已被血浸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的疼痛,可他的眼神却愈发锐利,如同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
“王正使,佛陀基座的裂痕在扩大,但金血流速反而变慢了!”蒋师仁策马回至身侧,陌刀上的血渍尚未干涸,刀刃却因持续共振而微微发烫,“属下怀疑这邪佛在积蓄力量,恐怕有后手!”王玄策点点头,目光落在蒋师仁手中的陌刀上——这柄七尺长刀陪蒋师仁征战多年,刀身布满深浅不一的血槽,每一道都记录着一场恶战。他突然想起方才消音符吸收声波的特性,心中骤然生出一个念头。
“蒋校尉,借你陌刀一用!”王玄策伸手,掌心摊开那片消音符。蒋师仁虽有疑惑,却毫不犹豫地将刀递过。王玄策小心地将消音符贴在刀身中央,指尖刚一离开残页,陌刀突然发出一阵清越的嗡鸣,仿佛沉睡的巨龙被唤醒。众人惊愕地看着刀身,只见淡金色的纹路从消音符处蔓延开来,迅速覆盖整个刀身,竟渐渐浮现出完整的《乐经》音律图谱——那些细密的纹路如同一道道音符,与刀身的血槽完美契合,每一道血槽都化作了中空的声波导管,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是……《乐经》的音律脉络!”蒋师仁失声惊呼,他曾在长安太学中见过《乐经》残卷的拓本,此刻刀身上的图谱竟比拓本还要完整,甚至标注出了声波传导的路径。王玄策握紧刀柄,只觉一股暖流顺着掌心涌入体内,断足的疼痛竟缓解了几分,“《乐经》失传千年,没想到竟藏在《兰亭序》的墨迹与兵器之中。这陌刀,如今已成了能引动音律的利器!”
话音未落,黑玉佛陀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胸口的裂痕中涌出大量金血,在空中凝聚成七道金色丝线,分别连接向四周散落的编钟零件。那些零件瞬间被金线牵引,重新悬浮起来,竟开始组合成一座微型鼓阵,鼓皮依旧是《兰亭序》残页的碎片,却泛着令人心悸的黑芒。“不好!它要重组鼓阵!”王玄策厉声喊道,将陌刀递还给蒋师仁,“快,斩断那些金线!”
蒋师仁接过陌刀,只觉刀柄传来一阵强烈的共振,仿佛与自己的心跳同频。他深吸一口气,双腿夹紧马腹,策马冲向黑玉佛陀,手中陌刀高高举起——刀身上的《乐经》图谱骤然亮起,血槽制成的声波导管开始吸收周围的空气,将残留的魔音尽数吸入刀身。“喝!”蒋师仁怒吼一声,陌刀劈出,刀气裹挟着压缩到极致的魔音,化作一道实体音刃——那音刃呈淡黑色,边缘闪烁着金色的音符,如同一把无形的长刀,精准地斩向佛陀胸前的七道金线。
“嗤啦!”音刃划过空气,发出刺耳的声响,七道金线应声而断,化作金色的光点消散在空中。可就在此时,空中突然飘来一团金粉——那是此前铜佛残核碎裂后留下的粉末,竟一直悬浮在周围,此刻突然汇聚起来,裹住了那道实体音刃。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金粉与音刃突然剧烈碰撞,瞬间化作三百把微型琵琶——这些琵琶通体由金粉制成,琴弦却是用金线编织而成,弦上跳动的并非音符,而是一行行黑色的字迹,仔细辨认,竟是《孙子兵法》的火攻篇!
“以音律引动兵法?”王玄策瞳孔骤缩,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术法——那些琵琶悬浮在空中,琴弦自动弹奏起来,黑色的字迹随着琴声飞出,落在沙地上竟燃起幽蓝色的火焰,迅速朝着联军的方向蔓延。更可怕的是,琴声中夹杂着魔音,与琵琶的旋律融合,形成了新的音波攻击,不少吐蕃骑兵开始头晕目眩,手中的马刀摇摇欲坠。
蒋师仁挥刀劈开身前的火焰,陌刀上的《乐经》图谱再次亮起,试图中和琴声中的魔音。可那些微型琵琶仿佛有无形的操控,琴声忽高忽低,音波忽强忽弱,让他难以找到破解的规律。就在此时,佛台突然剧烈倾斜,右侧的塔基轰然塌陷,露出基座内部的景象——那里竟藏着一尊正在熔化的铜佛!
那铜佛与第一卷中出现的铜佛形制相似,通体泛着金色,却因高温而不断熔化,金色的汁液顺着基座的缝隙流出,与黑玉佛陀的金血融为一体。“原来如此!”王玄策恍然大悟,“这些金鼓根本不是什么邪术器物,而是用真佛法器熔铸的伪器!天竺人将铜佛熔化,混合金玉制成金鼓,再用人皮、《兰亭序》残页伪装,就是为了掩盖真佛法器的气息,同时借助佛器的力量催动魔音!”
蒋师仁闻言,心中怒火更盛——佛器本是用来普渡众生的圣物,却被天竺人如此亵渎,用来杀害唐军将士,这笔账,今日必须算清!他正欲挥刀冲向熔化的铜佛,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诵唱声——那是《诗经·无衣》的诗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的沙丘后,一队唐军骑兵正疾驰而来——他们是此前与大部队失散的使团残部,约有五十余人,甲胄残破,却个个眼神坚定,手中的兵器虽不完整,却仍高高举起。他们的诵唱声越来越响,如同滚滚惊雷,在天地间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