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铁骑出鞘(2 / 2)

松赞干布突然按住腰间的吐蕃刀:“王正使,吐蕃的神谕说,金翅鸟现世,必是恶龙授首之时。”他指向南方的云层,那里不知何时积聚起黑压压的乌云,“阿罗那顺的战象群,怕是已经过了泥婆罗边境。”

话音未落,天竺方向传来沉闷的雷声,那声音不似天雷滚动,倒像是无数巨物踏地的轰鸣。云层中渐渐显露出灰黑色的轮廓,数以千计的战象正踩着河谷向南推进,象背上架着的巨型弩机泛着冷光,弩臂上刻满了梵文——与金翅鸟叼来的咒幡同出一辙。更令人心惊的是,每头战象的象牙上都缠着唐军的衣甲碎片,那是去年战死随从的遗物,此刻竟成了天竺军的战利品。

“他们竟用我大唐忠魂的遗物炫耀。”蒋师仁的陌刀在手中震颤,刀身星象图上的紫微垣突然爆发出强光,“末将请战,带陌刀队凿穿象阵!”他翻身跃上战马,明光铠的护心镜反射着金翅鸟的光芒,铠缝中的铜佛碎片突然发烫,仿佛在催促着出击。

王玄策望着那些在云层中移动的战象,铁杖重重戳向地面:“传我将令——金翅鸟所指为左翼,星象图紫微垣为中军,恒河虚影为右翼。”他的断足在黑石台上碾过,将未燃尽的旗灰踩成粉末,“告诉弟兄们,那些咒幡缠不住大唐的刀,那些战象挡不住复仇的路!今日我们焚咒出征,便是要让天竺知道,欺我大唐者,虽远必诛!”

三百只金翅鸟突然俯冲下来,用喙爪衔住骑兵的发髻。蒋师仁感觉到金翅鸟的体温透过头盔传来,陌刀上的星象图与空中的军令圆环渐渐重合,紫微垣的光芒顺着刀身流入他的手臂,化作一股灼热的力量。远处的闷雷声越来越近,战象群的轮廓愈发清晰,弩机的弓弦已开始绷紧,但他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因为金翅鸟正迎着那些梵文弩箭飞去,赤金色的羽翼在乌云中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背后的日光。

松赞干布将手中的火折子扔进旗灰堆,青色的火焰再次腾起:“吐蕃八千勇士已备好,愿随王正使踏平天竺!”祭旗台周围的吐蕃骑兵同时举刀,刀刃与明光铠碰撞出的声响,竟与金翅鸟的鸣叫声完美合拍。

王玄策的铁杖指向南方,断足在黑石台上踏出最后的鼓点。空中的七个军令圆环突然炸裂,金粉如雨般落在八千铁骑的战旗上——那些原本分属唐、吐蕃、泥婆罗的旗帜,此刻都染上了赤金色,在风中立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云层中的战象群已能看清象牙上的血迹,而金翅鸟叼着的咒幡残片早已化为灰烬,只余下梵文燃烧的焦味,在风中飘散成复仇的信号。

“出发!”

随着王玄策的号令,蒋师仁的陌刀率先前指。金翅鸟群突然转向东南,赤金色的羽翼在云层中划出进军的路线,战旗上的金粉随马蹄扬起,在空中组成一道金色的洪流。远处的闷雷声里,隐约夹杂着象兵的呐喊,但很快就被八千铁骑的蹄声盖过——那是比雷声更震耳的轰鸣,是比梵咒更有力的誓言,正沿着恒河的虚影,向着天竺王城的方向席卷而去。

第四节: 万骑同誓

逻些城外的风突然转向,卷着未散的金粉掠过八千铁骑的阵前。王玄策从怀中取出那枚虎符,符身由蓝田暖玉雕琢而成,分为左右两半,合缝处刻着“灭竺”二字——这是松赞干布以吐蕃赞普名义特铸的兵符,左半存于逻些内库,右半由他这个大唐正使执掌,此刻合二为一时,玉符突然泛出温润的红光。

“举符!”王玄策将虎符高举过头,断臂处的伤口在寒风中微微渗血,却丝毫未减他的气势。八千铁骑同时勒住马缰,右手拇指在腰间刀刃上轻轻一划,殷红的血珠便顺着指缝渗出。当他们同时屈指弹出时,血珠如红雨般飞向虎符,在玉面上汇成细小的溪流,顺着“灭竺”二字的纹路缓缓流淌。

奇异的景象在此时发生:那两个字突然从玉符上凸起,颜色由暗转明,化作刺目的赤红。紧接着,虎符投射出一道巨大的光幕,将整片雪原都笼罩其中——竟是一幅立体沙盘,山川河流、城郭关隘清晰可见,甚至能看清天竺王城的宫墙轮廓。沙盘上的恒河泛着粼粼波光,泥婆罗的雪山覆着皑皑白雪,连逻些城外的祭旗台都与实景分毫不差。

“是天竺全境舆图!”蒋师仁的陌刀在手中轻颤,刀身映出沙盘上的细节。他看见去年被困的冰窟在沙盘上标着红点,而阿罗那顺的王城则被一圈金色光晕笼罩,光晕外散布着密密麻麻的黑点——显然是天竺军的布防。更令人惊叹的是,沙盘上的唐军骑兵正随着他们的动作移动,仿佛将这支复仇之师的身影刻进了舆图。

王玄策的断足在马镫上叩出轻响:“蒋校尉,劈开恒河。”

蒋师仁会意,陌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刀气如匹练般斩向沙盘。光幕中的恒河水突然向两侧分开,露出河底的景象——七具黄金棺椁正沉在不同的水域,棺身刻着的梵文在水中轻轻晃动。更神奇的是,棺椁旁竟有细小的光点闪烁,实时显示着它们的位置:三具在天竺境内的支流,两具藏在恒河主航道的暗礁下,还有两具竟在王城宫墙下的地下水道。

“是当年被劫掠的大唐贡品!”王玄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他想起出发前吐蕃赞普说过,文成公主陪嫁的黄金棺椁中有七具装着大唐的国之重器,却在途经天竺时被阿罗那顺夺走。“阿罗那顺以为沉在河底便能高枕无忧,却不知天道昭昭。”他将虎符向前一推,沙盘上的棺椁突然亮起红光,与骑兵们的血珠遥相呼应。

此时,昨夜残留的最后一块铜佛残片突然从蒋师仁的铠甲缝隙中滚落,在沙盘前“啪”地炸裂。佛血溅在光幕上,瞬间将沙盘染成了战场的模样:唐蕃联军的骑兵化作金色箭头,分三路在沙盘上推进——左翼沿恒河支流迂回,右翼穿越泥婆罗雪山,中路则直插天竺腹地。每一处转向、每一次休整,都与空中的星象对应,紫微垣升起时便扎营,天枢星偏南时便拔寨,竟是严丝合缝的吉时行军图。

“这是佛陀在助我等!”一名吐蕃老兵突然翻身下马,对着沙盘叩首。他看见自己的骑兵小队在沙盘上正沿着最隐蔽的河谷前进,那里正是他年轻时放牧发现的秘密通道,连吐蕃赞普都未必知晓。佛血浸染的沙盘上,连天竺军的巡逻路线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每隔三刻便会有一队象兵经过隘口,恰好给联军留出突袭的空隙。

蒋师仁的陌刀在沙盘上轻点,指向王城东侧的沼泽:“正使,此处是天竺防线的薄弱点。象兵在泥泞中行动迟缓,我等可率陌刀队在此设伏。”他话音刚落,沙盘上的沼泽突然泛起涟漪,浮现出三日后的星象——那时将有月食,暗夜里正好适合突袭。佛血凝成的箭头立刻转向沼泽,在那里标出了伏击的阵型。

松赞干布突然抬手拔出腰间的金刀,毫不犹豫地割断了自己的一束金发。那些缀着松石的发丝飘向空中,在光幕前散开又重组,竟化作一道蜿蜒的金线,穿过沙盘上所有天竺防线的薄弱点:从雪山隘口的暗渠,到恒河渡口的浅滩,再到王城北门的废弃水门,最后直指阿罗那顺的宫殿偏院。

“这是吐蕃秘法‘发丝寻径’。”松赞干布望着那道金线,豹裘下的手按在刀柄上,“我的发丝能感知土地的脉络,这路线连天竺的婆罗门祭司都算不出。”金线经过之处,沙盘上的天竺军防突然黯淡下去,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瓦解,唯有联军的箭头愈发明亮,在佛血染红的战场上连成一道贯通的血路。

王玄策将虎符贴近眉心,玉符上的“灭竺”二字烫得惊人。他听见八千铁骑同时低吟,那是用唐、吐蕃、泥婆罗三种语言念出的誓言,声浪撞在沙盘光幕上,激起层层涟漪。血珠仍在向虎符汇聚,佛血勾勒的行军图越来越清晰,松赞干布的金发金线与星象吉时完美重合,连恒河底的黄金棺椁都在红光中微微颤动,仿佛在等待重见天日的时刻。

“以我等血誓为凭!”王玄策的虎符在空中划出圆弧,“三日后,中路军踏破王城东门;五日后,左翼取黄金棺椁;七日后,三路会师宫前——饮阿罗那顺之血,祭我大唐忠魂!”

八千铁骑同时举刀,刀刃上的血珠滴落在雪地上,与沙盘投射的红光交融。蒋师仁的陌刀与王玄策的虎符遥遥相对,刀身星象图上的紫微垣正对着沙盘上的王座,松赞干布的金发金线已在王城宫墙上标出缺口。风再次转向,带着誓言的余音向南飞去,恒河的水流在沙盘上重新合拢,却再也掩盖不住河底那七道等待被夺回的金光。

万骑同誓的声浪尚未平息,虎符投射的光幕突然收起,所有景象化作一道红光钻进玉符。王玄策将虎符紧握掌心,断足在马镫上用力一踏:“出发!”

八千铁骑的蹄声再次震响雪原,这一次,他们的方向精准如沙盘所示,每一步都踩在星象指引的吉时上。蒋师仁的陌刀始终指向松赞干布金发标出的路线,明光铠的护心镜反射着虎符的红光,而恒河底的黄金棺椁,似乎已在冥冥中感受到了复仇的脚步。

第五节: 兵锋所指

逻些城外的雪原突然震颤起来,八千余铁骑同时收缰、俯身、蹬马,动作如同一人。马蹄扬起的雪浪在空中连成白茫茫的云障,那些细碎的雪沫在日光中折射,竟凝成了一串流动的音符——宫、商、角、徵、羽,正是《秦王破阵乐》的全篇谱子。音符在空中碰撞,发出的乐声虽不及鼓乐雄壮,却带着穿透骨髓的锐劲,每个音节都像一柄小锤,敲打着通往天竺的冻土。

王玄策的断足突然泛起金光,那是昨夜佛血渗入木屐后凝成的金线。此刻金线顺着马镫蔓延开来,如蛛网般缠上周围的战马,转瞬之间已将八千匹坐骑串联成整体。最前排的战马加速时,后排的马蹄能精准踩在前蹄踏过的雪坑边缘;左翼转向时,右翼的骑兵自动填补空缺,整个阵型如同一整块流动的钢铁,连松赞干布带来的吐蕃骑兵都惊叹于这瞬间的默契。

“正使这金线竟能连阵!”蒋师仁的陌刀在雪浪中划出弧线,刀身突然发出嗡鸣。那些被马蹄掀起的雪沫扑向刀面,竟像被磁石吸附般融入其中,原本三尺长的刀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长,转眼就化作百丈巨刃。刃光劈开低垂的云层,在天幕上划出一道耀眼的光痕,直指东南天竺方向,仿佛要将天地间的阻碍都一劈两半。

光柱从刀身与云层的交汇点迸发出来,赤金色的光芒中缓缓浮现出一道身影。那女子身披盛唐华服,手持经卷,正是文成公主的虚影。她的指尖在虚空中轻划,八个鎏金大字在空中渐渐成形:“七日之内,佛骨归唐”。字迹浮现的瞬间,《秦王破阵乐》的音符突然变得急促,雪浪凝成的谱子上,“破阵”二字的音符正对应着光柱中公主的指尖轨迹。

“是公主的终极预言!”王玄策握紧铁杖,断足的金线突然收紧。他想起公主入藏时曾留下谶语,说“西域尘扰,需借唐刃涤之”,此刻想来,竟是预言着今日的复仇之战。光柱中的公主虚影渐渐淡去,经卷却在空中散开,书页上的经文化作无数只白鹤,盘旋着落在骑兵的肩甲上,鹤喙轻啄处,明光铠突然泛起更强的金光。

蒋师仁的百丈陌刀突然回落,刀身恢复原状时,刃面已映出天竺边境的景象。第一道烽燧台的轮廓在刀光中清晰可见,守燧的天竺士兵正慌乱地敲鼓,烽烟却被雪浪卷起的狂风打散。“末将先去拆了这烽燧!”他双腿夹紧马腹,战马额间突然亮起金光——那是最后消散的铜佛金粉,此刻正烙下一个清晰的“唐”字烙印,鬃毛随之竖起,四蹄生风般冲向前方。

转瞬之间,所有战马的额间都浮现出相同的“唐”字。吐蕃的枣红马、泥婆罗的白马、大唐的河西骏,此刻都顶着一样的金色烙印,仿佛被注入了相同的魂灵。金粉从空中簌簌落下,落在马鼻喷出的白气中,竟化作细小的金色火焰,随着马蹄的节奏跳跃,将雪地上的蹄印都烧成了金色。

王玄策的金线再次暴长,将前锋与中军连得更紧。他看见蒋师仁的陌刀已快触及烽燧台的木柱,守燧士兵射出的箭矢在半空就被“唐”字烙印的金光弹开。《秦王破阵乐》的音符突然拔高,雪浪凝成的“冲锋”乐段正对应着骑兵们加速的马蹄声,连空中的白鹤都开始俯冲,用翅尖拍打烽燧台上的鼓面,将报警的鼓声变成了杂乱的噪音。

“轰隆——”

蒋师仁的陌刀劈在烽燧台的立柱上,整座木台突然向后倾倒。守燧的天竺士兵惊呼着滚落雪坡,却被随后赶到的骑兵用刀柄敲晕。第一道烽燧的火光尚未燃起就已熄灭,烽燧旁的界碑被战马的铁蹄踏碎,碑上刻着的“天竺界”三字正被“唐”字烙印的金光覆盖,雪地上很快就只余下“唐”字的金色印记。

王玄策的断足在马镫上轻叩,金线指引着大军分作三股洪流。左翼骑兵沿着河谷迂回,避开正面关隘;右翼攀上烽燧台后的山坡,准备包抄天竺援军;中路则跟着蒋师仁的陌刀,直插通往王城的大道。八千铁骑的“唐”字烙印在雪地里连成一片金色的海洋,马蹄声震得冻土下的泉水都开始涌动,在身后留下一串冒着热气的水洼。

穿过第一道烽燧后,雪野渐渐变成草原。天竺的边境村落出现在前方,村民们看见额间带“唐”字的战马群,竟纷纷跪伏在地——他们大多是被阿罗那顺征服的小国遗民,早已听闻大唐的威名。骑兵们勒马不踏民房,只是用刀鞘指向东南,村民中立刻有人站起,主动牵马引路,指向守军布防最薄弱的山涧。

蒋师仁的陌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他回头望去,王玄策的金线正将三股洪流收放自如,中军的“唐”字烙印在草原上组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阵线。《秦王破阵乐》的音符仍在空中回荡,雪浪虽已落下,乐声却仿佛钻进了每个人的骨血里,连战马的呼吸都踩着乐拍。远处的第二道烽燧正在冒烟,但这次,骑兵们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公主的预言在前方指引,铜佛的金印在马首闪耀,兵锋所指,便是要在七日内,让佛骨归唐,让天竺知道大唐的兵锋,从不会为任何阻碍停留。

王玄策的铁杖指向东南,断足的金线突然化作一道金光,穿透云层直抵天际。他知道,第一道烽燧的倒塌只是开始,接下来的七日里,这八千铁骑将如同一把烧红的利刃,劈开天竺的防线,直到将阿罗那顺的王座踏在脚下,将被劫掠的佛骨与尊严,一并带回大唐。而此刻,大军的洪流已冲过边境,金色的“唐”字烙印在草原上延伸,像一道永不褪色的誓言,正朝着天竺腹地迅猛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