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毒经解毒(1 / 2)

第一节:血经现世

苯教祭坛的青铜灯盏突然爆出三簇绿火,王玄策拖着断足刚踏上第三级台阶,三百卷人皮经书便在祭坛中央齐齐掀起经页。那些用吐蕃奴隶皮肤鞣制的书页边缘泛着青黑,此刻竟渗出粘稠如漆的黑血,顺着经卷褶皱蜿蜒而下,在半空凝成四个扭曲的梵文——正是天竺剧毒四字。

王正使当心!蒋师仁的陌刀在掌心转了个半圆,刀刃划破空气的锐响惊得绿火突突乱颤。他瞥见王玄策空荡荡的左靴筒在石阶上磕出闷响,这位曾单骑借兵的大唐正使此刻脸色比祭坛石柱还要青白,右臂已被突然暴起的经卷缠出七道紫黑勒痕,像是被毒蛇啃噬过的伤口正往外冒黑泡。

王玄策咬着牙往祭坛深处挪,断足的木屐在地面拖出刺啦声响:蒋校尉,护住佛骨!他左袖里滑出半截鎏金佛杖,杖头镶嵌的铜佛残核突然发出嗡鸣,那些缠在臂上的经卷竟像活物般抽搐起来,勒痕处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紫发黑。

蒋师仁的陌刀带着破空声劈向经卷,刀刃触及黑血的刹那突然冒出白烟。他猛地抽刀后退,赫然看见精铁刀身已被蚀出密密麻麻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钻出只指甲盖大小的毒蛛,蛛背上的梵文咒语在绿火下泛着诡异红光。这些毒虫落地便朝唐军方向窜来,所过之处连青石板都被啃出细坑。

是毗舍耶毒蛛!王玄策额角渗出冷汗,他认出这种曾在天竺战场上见过的毒物——当年就是这毒蛛啃食了三十名唐兵的战马,让整支骑兵队在恒河边动弹不得。此刻他右臂的勒痕已肿得像发面馒头,紫黑色正顺着血管往心口爬,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细针在骨髓里钻。

铜佛残核突然从佛杖顶端飞出,带着金红色的佛血撞向人皮经卷。两种血液相触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白光,祭坛地面竟被烧出半尺深的沟壑,焦土上赫然浮现出《千金要方》的残页印记。孙思邈手书的解毒药方还在滋滋燃烧,雄黄解毗舍耶毒七个字在火光中格外清晰。

原来佛骨早有预示。蒋师仁挥刀斩碎扑来的毒蛛,蛛尸落地时化作一滩腥臭黑液。他眼角余光瞥见祭坛东侧的阴影里,十几个苯教巫师正将唐军俘虏的伤口按在经书上,那些昨天还在训练场上挥枪的士兵此刻只剩半条命,伤口被按在人皮经卷上的地方正汩汩冒血,顺着经页纹路汇入黑血洪流。

开春就要踏平中天竺,岂能折在这里!王玄策突然扯断腰带,将浸透烈酒的布条死死缠在右臂肘弯。他记得去年腊月在吐蕃牙帐,蒋校尉带着士兵用牦牛粪练习火攻阵法,那时人人都盼着冰雪消融后能踏过象泉河,可谁也没料到天竺人竟藏着这样的邪术。

蒋师仁的陌刀突然插进地面,借着刀柄支撑飞身跃起,靴底踏碎三只毒蛛的同时,左手已将半包雄黄粉撒向经卷。那些正往外渗血的人皮经书突然发出凄厉的嘶鸣,像是被烈火灼烧的活物般剧烈扭动,空中的天竺剧毒四字顿时溃散成漫天血珠。

王正使快看!蒋师仁的声音带着惊惶,他看见巫师们正将俘虏的心脏挖出来抛向经卷,那些跳动的脏器落在人皮书上,瞬间就被吸成干瘪的皮囊,而经页间爬出的毒蛛却越来越多,蛛背上的梵文已连成完整的咒语。

王玄策突然将断足重重跺在地上,半截木屐碎裂的瞬间,他左袖里的佛杖再次爆发出金光。铜佛残核撞在祭坛穹顶的刹那,那些被血毒腐蚀的经书突然齐齐翻开,露出里面用人血写就的密文——竟是天竺所有毒物的炼制之法。

这是毒经的总纲。王玄策的声音因剧痛微微发颤,右臂的紫黑已漫过肩头,蒋校尉记住,这些毒蛛怕雄黄酒,更怕咱们唐军的横刀。开春复仇时,给每个弟兄的刀柄都抹上雄黄。

蒋师仁刚应声,就见祭坛西侧的石壁突然裂开,涌出更多带着梵文的毒蛛。他挥刀劈开迎面扑来的虫群,余光瞥见王玄策正用佛杖在焦土上拓印《千金要方》的残页,断足在地上拖出的血痕与佛血相融,竟在石板上显出半副解毒药方。

远处的巫师笑得愈发狰狞,他们将最后几名唐军俘虏的头颅按在经卷上,人皮经书突然剧烈起伏,像是在贪婪地呼吸。蒋师仁突然想起三天前训练时,那个叫阿桂的小兵还说要带些天竺香料回家,此刻那孩子的血正顺着经页纹路,在天竺剧毒四字的残痕上蜿蜒流淌。

王正使退后!蒋师仁的陌刀突然燃起火焰,那是他刚才撒在刀身的烈酒被绿火引燃。带着火光的刀刃劈向经卷时,那些人皮经书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鸣,黑血在空中凝成的毒字彻底溃散,化作点点血雨落在两人肩头。

王玄策看着焦土上渐渐清晰的药方,突然攥紧了拳头。右臂的紫黑勒痕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知道这痛楚正是预兆——天竺人用毒经喂养的不仅是毒虫,更是他们对大唐的畏惧。等到明年开春,这些藏在人皮经卷里的阴邪之物,终将被唐军的复仇之火焚成灰烬。

第二节:以毒攻毒

王玄策突然按住右臂伤口猛地旋身,腰间横刀已划破皮肉。黑血喷溅在人皮经书上的刹那,那些青黑的皮页突然剧烈抽搐,被血珠溅到的地方滋滋冒烟,竟腐蚀出几行扭曲的梵文。蒋师仁挥刀挑开一只扑来的毒蛛,借着绿火看清那是迦楼罗毒的配方——当年中天竺王那伏帝罗用这种毒箭射杀过十七名唐使,毒液见血即腐能蚀穿三重铠甲。

王正使!蒋师仁的陌刀突然横在王玄策身前,刀刃上还挂着刚才斩碎的毒蛛浆液。他看见王玄策臂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外翻,紫黑色的血珠滴在石阶上,竟烧出铜钱大的坑洞。那些人皮经书却像嗅到血腥味的饿狼,纷纷竖起经页,黑血顺着褶皱往王玄策脚边爬。

王玄策反手按住蒋师仁的刀背,断足在石阶上碾出深深的刻痕:蒋校尉看好了。他突然将流血的右臂往最近的经卷按去,皮肉触到皮页的瞬间爆发出刺啦声响,那些记载着毒方的经文竟顺着黑血往上攀,在他肘弯处凝成只展翅的迦楼罗鸟虚影。

蒋师仁的陌刀突然震颤起来,那些被血毒蚀出的蜂窝状孔洞里射出金线。三百根细如发丝的金线带着破空声疾射而出,每根都精准刺入毒蛛腹部。那些刚才还在啃噬石板的毒虫突然僵住,蛛腹应声爆裂,涌出的不是黑血而是乳白浆液。浆液落在王玄策的伤口上,竟让外翻的皮肉微微收拢,紫黑边缘泛起淡淡血色。

是解药!蒋师仁突然想起去年在吐蕃赞普的药库见过类似的东西,老医官说西域毒蛛常以毒草为食,腹内会凝结解毒的涎液。他挥刀再斩,这次特意留了活口,用刀尖挑着毒蛛往王玄策面前送,却见那些金线正顺着刀身往他掌心爬,在虎口处凝成个小小的梵文字。

铜佛残核突然从祭坛角落飞回,带着未干的佛血嵌进人皮经书的缝隙。被两种血液浸透的经页突然剧烈翻动,哗啦啦响成一片,竟自动重组出半卷书的模样。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孙思邈的亲笔批注,蝇头小楷在绿火下格外清晰:西域毒,当以吐蕃雪莲克之。雪莲生于冰封之巅,其根能吸百毒,其蕊可活死人。

雪莲...王玄策的声音突然发颤,他想起随使团入藏时,曾见吐蕃士兵用雪莲敷治箭伤。那时蒋师仁还笑说这花长得像雪堆里的莲花,没想到竟是解西域奇毒的关键。他正想开口,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剧烈晃动,祭坛四周的石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要塌了!蒋师仁猛地将王玄策往旁边拽,两人刚离开原地,身后的祭坛穹顶就轰然砸落。烟尘弥漫中,露出底下被冰封的药田——数不清的雪莲在冰层下绽放,白得像堆雪,根茎处却缠着截截熟悉的唐军腰带。蒋师仁俯身看清最近那株的布条,上面绣着的二字正是三天前被掳走的小兵。

王玄策突然跪倒在冰层上,断足的木屐撞碎薄冰,露出更多雪莲。每株根部都缠着腰带,有的布条已被血浸透,字迹却依旧清晰:李二狗张三郎...都是去年在恒河之战中失踪的弟兄。他伸手去摸冰层,指尖触及的地方突然融化,雪莲根茎上的血珠竟顺着冰缝往上冒,在他掌心凝成颗小小的血珠。

蒋师仁的陌刀突然插进冰层,刀柄震颤的频率竟与雪莲绽放的节奏相合。他看见那些被金线刺穿的毒蛛浆液滴在冰上,竟烧出细小的孔洞,而雪莲的根须正顺着孔洞往外钻,贪婪地吮吸着毒蛛留下的痕迹。刚才还在翻涌的人皮经书此刻突然安静下来,黑血顺着经页边缘往冰下渗,像是在被雪莲的根须慢慢吸走。

原来如此。王玄策看着臂上的迦楼罗虚影渐渐淡去,黑血已变成暗红。他终于明白苯教巫师为何要用人血喂养毒经——这些藏在祭坛下的雪莲早已与唐军的血气相连,毒经吸的人血越多,雪莲积蓄的解毒之力就越强。那些被掳的弟兄虽然遭难,却在无形中养着能救所有人的药。

冰层突然发出咔嚓声响,蒋师仁及时扶住摇晃的王玄策。他看见更多雪莲冲破冰层绽放,洁白的花瓣上沾着血丝,像是在雪地里开出的红梅。人皮经书上的毒方正在慢慢褪色,被佛血与雪莲根须共同蚀成空洞,而那些还在爬动的毒蛛触到雪莲气息,竟纷纷化作黑灰。

王玄策撕下衣襟裹住伤口,掌心的血珠已凝成颗殷红的结晶。他抬头望向蒋师仁,看见这位总是沉稳的校尉眼中闪着泪光——祭坛东侧的冰层下,那株最大的雪莲缠着半截校尉铠甲上的护心镜,布条上绣着的字被血浸得发黑,想必是蒋师仁那位在天竺被俘的堂弟。

开春复仇时,王玄策的声音带着冰碴子般的冷硬,断足在冰面上碾出深深的痕迹,咱们不仅要带陌刀,还要带上这些雪莲。让天竺人看看,他们用来害人的毒经,到头来养的是救咱们弟兄的药。

蒋师仁重重点头,陌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刃上的金线与雪莲的白光交相辉映。冰层下的腰带在暗流中轻轻摆动,像是无数只手在托举着希望,而那些曾经渗着黑血的人皮经书,此刻正被雪莲根须穿透,在绿火中渐渐化作滋养药田的尘埃。

第三节:雪莲泣血

王玄策的断足在冰层上碾出裂纹,右手攥住最大那株雪莲的花茎。花瓣上的白霜簌簌坠落,触及掌心时突然化作滚烫的液珠——那不是雪水,是殷红如血的汁液,顺着花瓣褶皱蜿蜒而下,在他手背上冲出数道血痕。蒋师仁举刀劈开旁边扑来的毒蛛,眼角余光瞥见花蕊正在震颤,每片花瓣都渗出细密的血珠,像是整株雪莲在无声哭泣。

“这花在流血。”蒋师仁的陌刀突然拄地,刀刃上的金线与血珠相触,竟映出无数唐军士兵的面容。他认出最清晰的那张是去年被阿罗那顺俘虏的别将,当时那人还笑着说要带朵天竺莲花回来,此刻却在血珠里露出痛苦的神情。王玄策将雪莲捧到祭坛中央,血汁滴在人皮经书上的刹那,那些“迦楼罗毒”的梵文突然扭曲变形,墨色咒文里渐渐浮出个黄金指印——指节处的月牙形疤痕赫然是阿罗那顺的标记,当年这位中天竺国王就是用这根手指蘸毒,在唐使的脸颊上烙下耻辱印记。

“是他亲手配的毒。”王玄策的指腹抚过黄金指印,雪莲的血汁突然沸腾起来,在经页上烧出条猩红路径。蒋师仁突然挥刀劈向雪莲根部,陌刀切入冻土的脆响惊得周围雪莲齐齐震颤,刀尖挑出的冰碴里裹着个青铜药匣。匣面蒙着层薄冰,融化后露出錾刻的汉字:“贞观十六年,赐吐蕃”。蒋师仁的呼吸猛地顿住,这是太宗皇帝当年赏赐吐蕃赞普的药匣样式,他在逻些城的宫库里见过一模一样的纹饰。

铜佛残核突然迸出金粉,如飞蛾扑火般裹住药匣。那些细碎的金粉顺着匣缝往里钻,咔嗒声中药匣自行开启,七枚骨针从里面飞射而出,针尾系着的绛色丝线在空中展开,竟是玄奘法师从印度带回的解毒梵咒。王玄策认出其中一枚骨针的形制——与当年玄奘赠予唐使的护身针一般无二,针身上还刻着半个“唐”字。

“是玄奘大师留下的。”王玄策伸手去接骨针,指尖刚触到丝线,整个人突然剧烈震颤。雪莲的血汁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在臂上的勒痕处凝成串梵文,与骨针上的咒语产生共鸣。蒋师仁突然发现那些人皮经书正在收缩,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攥住,经页上的毒方被血汁与金粉共同覆盖,渐渐显出唐梵对照的解毒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