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盐粮断供(2 / 2)

蒋师仁跃到坑边,陌刀挑起一具较完整的驼骨,发现椎骨上有整齐的刀痕:“是被人故意宰杀的,每具骨架旁都有盐袋残片,看来是运盐途中遭了埋伏。”他突然指向最深处的驼骨,“王正使你看!”

那具最大的骆驼骨架眼窟窿里,滚出枚翡翠耳坠,碧绿色的玉面上刻着极小的藏文。王玄策俯身拾起,借着月光辨认出字迹:“焚粮保兵”。这枚耳坠他认得,是文成公主出嫁时,太宗皇帝赐予的陪嫁,上面的缠枝纹里还嵌着细小的金珠。

“这些斥候是被灭口的。”王玄策将耳坠塞进袖中,断足踩在驼骨上发出脆响,伤口的金线突然绷直,指向坑底西北角,“他们发现了不该看的东西。”

蒋师仁挥刀劈开堆积的驼骨,露出块被盐土掩埋的木板,上面钉着七枚铜钉,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木板下的盐土里,埋着半截唐军斥候的腰牌,牌面“斥候营”三个字已被啃噬得模糊,边缘还留着齿痕——不是野兽的牙印,而是人类的齿痕。

“是饿的。”王玄策摸了摸腰牌上的齿痕,指尖沾到细碎的人肉纤维,“他们被吊死前,曾被囚禁过至少七日,有人为了活命……”他突然停住话头,看到那些吊死的尸体指尖又开始滴血,血珠在空中连成线,将《卫公兵法》的文字补全,最后一笔落在“焚粮”二字上。

盐道两侧的胡杨树突然剧烈摇晃,吊死的尸体集体转向,面向驼骨坑的方向。蒋师仁发现每具尸体的后颈都有个针孔,孔里塞着盐粒:“是被人用毒针射杀后再吊起来的,下毒的手法像吐蕃药师。”

王玄策突然按住断足的伤口,金线从伤口涌出,缠绕住最近的一具尸体。那尸体猛地张口,吐出团发黑的麻布,麻布展开后是半张地图,画着盐道附近的废弃驿站,驿站旁标注着个梵文“食”字。

“是阿罗那顺的人?”蒋师仁皱眉,“可这手法明明带着吐蕃痕迹。”

“是禄东赞与伪王勾结了。”王玄策将地图与调粮符叠在一起,两者的边缘竟能严丝合缝拼上,“禄东赞截咱们的盐,伪王扣咱们的粮,就是要逼联军不战自溃。”他突然看向那些盐囊,“这些盐里藏着东西。”

蒋师仁用陌刀剖开盐囊,青盐簌簌落下,露出里面裹着的油纸包。油纸打开的瞬间,无数细小的纸人飘出来,每个纸人都画着唐军士兵的模样,心口插着细针。纸人落地后立刻燃烧,灰烬在盐地上拼出“七日”二字。

“他们算准了咱们的粮只够七日。”王玄策的断足在盐地上重重一跺,金线突然刺入自己的掌心,逼出几滴精血。精血滴在盐粒上,竟燃起淡蓝色的火焰,将周围的盐晶烧成液态,在地上汇成条小溪,流向驼骨坑的暗渠。

“王正使!”蒋师仁想去拉他,却见那些液态的盐水流进暗渠后,突然冒出气泡,渠壁上的盐土剥落,露出刻在石头上的字——是用唐军斥候的血写的“粮仓在雪山溶洞”。

吊死的尸体突然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王玄策抬头望去,看到每具尸体的嘴都在动,拼凑出断断续续的话:“公主……借命……焚粮……”话音未落,尸体突然同时崩解,化作漫天盐粉,在空中凝成文成公主的虚影,她手中举着半块调粮符,符身“安西”二字正慢慢渗出血珠。

“原来如此。”王玄策握紧使节符节,鎏金的“唐”字在盐粉中闪着光,“禄东赞想借伪王之手耗死咱们,公主却在暗中指路,让咱们焚掉他藏的粮,保住联军的性命。”

蒋师仁的陌刀在盐地上划出火焰的形状:“那驼骨坑底下的暗渠,定是通往禄东赞的秘密粮仓。”他突然听到驼骨堆里传来动静,举火把照去,看到只老鼠从骆驼颅骨里钻出来,嘴里叼着粒青稞——不是吐蕃的品种,而是陇右军粮特有的耐寒青稞。

王玄策的金线突然全部钻进断足的伤口,他站起身,断足踩在盐地上已不再疼痛:“蒋校尉,传我令。”他指向雪山的方向,那里的云层正慢慢裂开,露出皎洁的月亮,“让泥婆罗军备好火油,吐蕃军随我进暗渠,部落军守住盐道入口——今夜,咱们就按公主的意思,焚粮!”

蒋师仁抱拳领命时,看到那些驼骨的眼窟窿里,翡翠耳坠的绿光越来越亮,将“焚粮保兵”四个字照得如同活物。暗渠里的盐水还在汩汩流淌,带着血腥味和盐腥味,朝着雪山深处蜿蜒而去,仿佛一条指引他们走向生路的血河。而那些飘散在空中的盐粉,还在不断重组着《卫公兵法》的字句,最后定格在“置之死地而后生”七个字上。

第四节: 焚粮惑敌

王玄策站在粮营中央,手中火把的焰苗在寒风中抖得厉害。最后十车粮草堆成金字塔形,麻袋上的吐蕃狼印被他用刀划得粉碎,露出底下暗藏的唐军火漆。他断足踩在结霜的地面,伤口的金线已与火把的光晕融为一体,转身时使节符节重重顿地:“蒋校尉,备好引火之物。”

蒋师仁将陌刀插在雪地里,解下腰间的火油罐抛给泥婆罗士兵。三百只油罐在粮车周围摆成圆圈,罐口的麻布浸足了酥油,在风中微微颤动。他抬头看向王玄策,见对方正将那半片《金刚经》残页贴在粮车帆布上,经文遇火立刻显出金色纹路:“王正使,这可是咱们仅剩的粮草了。”

“剩的不是粮草,是陷阱。”王玄策点燃火把,火星落在油罐麻布上的瞬间,十车粮草同时燃起烈焰。黑烟滚滚升空,在暮色中扭曲成吐蕃文字,竟是禄东赞私藏粮营的坐标,每个字的笔画都由灰烬组成,直指雪山北麓的峡谷。

蒋师仁拔刀出鞘,陌刀穿过浓烟时发出嗡鸣。刀身突然变得透亮,像块墨色琉璃,显出无数白色线条——那是被劫粮队的行进路线,从吐蕃边境一直延伸到中天竺军营,路线终点的标记正是阿罗那顺的王旗图案。他挥刀砍向旁边的雪堆,刀身映出的路线突然加粗,在某个岔路口分出细小的支线,通向七个隐蔽的山洞。

“是分粮点!”蒋师仁刀尖点向雪面,“禄东赞把劫来的粮分藏在山洞,再让天竺人分批运走,难怪咱们一直找不到踪迹。”此时,最后一块铜佛碎片从王玄策怀中飞出,拖着金弧坠入火堆。烈焰骤然转为碧绿色,火苗窜起三丈高,将周围的雪地照得如同白昼,连远处驼骨坑的轮廓都清晰可见。

绿光中,守在粮营外围的三百名吐蕃押粮兵突然骚动起来。他们扔掉手中的长矛,拔刀割开自己的皮袍,露出胸口烙印的“效节”二字——那是唐军招募异族士兵时特有的火印,边缘还留着新鲜的疤痕,显然是近日才烙上的。为首的吐蕃百夫长单膝跪地,将狼形令牌举过头顶:“王正使!属下等是安西都护府派来的暗线,奉麴智湛都护令,潜伏在禄东赞私卫中!”

王玄策看着那些烙印在绿光中泛出红光,突然明白文成公主“焚粮保兵”的深意。他指向粮车火焰:“带你的人沿陌刀显露出的路线,烧掉所有分粮点,留三个山洞别碰——给阿罗那顺留份‘礼物’。”

百夫长领命时,雪山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众人抬头望去,北麓的雪崖正在崩塌,雪浪如白色巨蟒席卷而下,裹挟着无数冻硬的粮包。那些粮包的帆布在雪浪中翻卷,露出“陇右督粮”的字样,正是他们苦寻多日的唐军补给。

蒋师仁挥刀劈开飞来的雪块:“是雪崩!王正使快退!”他拽着王玄策躲到粮车残骸后,却见那些坠落的粮包并未摔碎,反而顺着雪坡滚向他们,帆布上的冰碴在绿光中闪着冷光。更奇异的是,每个粮包落地时都发出金属碰撞声,仿佛里面装的不是粟米。

“不对劲。”王玄策按住腰间的节杖,碧绿色的火焰突然转向,将雪浪中的粮包照得透亮。粮包的阴影里,无数青铜锁链正在晃动,链端拴着的竟是唐军士兵的骸骨,颅骨上还套着吐蕃式的铁笼。他突然想起冰湖窃粮时的铜甲虫,那些骸骨的胸腔里,果然爬出细碎的金属虫子,在雪地上拼出“天竺”二字。

“是阿罗那顺的诡计!”蒋师仁的陌刀横扫,劈碎飞来的青铜锁链,“他让禄东赞用咱们的粮包装骸骨,再借雪崩送回来,是想瓦解联军士气!”话音未落,那些“粮包”突然炸开,雪地里涌出密密麻麻的天竺兵,他们穿着唐军的衣甲,手中的弯刀却刻着梵文咒语。

“举盾!”王玄策将节杖竖在身前,吐蕃暗线的藤牌立刻组成圆阵。绿光中的火焰突然变作金色,粮车残骸里冒出的不是青烟,而是唐军的旌旗——那些被焚的粮草下,竟藏着数十面“唐”字大旗。旗帜展开的瞬间,天竺兵突然阵脚大乱,他们最怕的便是大唐天威,此刻见旗帜如林,竟纷纷后退。

雪崩的余波尚未平息,雪坡上滚下更多“粮包”。这次王玄策看清了,每个粮包上都系着红绸,绸带末端写着小字:“焚此粮者,得生机”。他突然明白,文成公主不仅指引了焚粮之路,还提前在雪崩必经处藏了真粮,那些带骸骨的粮包不过是天竺人设的障眼法。

“蒋校尉!”王玄策指向雪坡东侧,那里的绿光最盛,“带陌刀营去接应真粮,我率军缠住这些假唐军!”他抽出短刀割破手掌,将血滴在节杖上。鎏金的“唐”字突然发光,在雪地上投射出巨大的影子,吓得天竺兵连连跪倒,以为是天神降临。

蒋师仁率队冲上坡时,正好撞见吐蕃暗线在劈开真粮包。青黄的粟米倾泻而出,混着雪粒滚向联军阵前,粟米中还裹着羊皮地图,画着天竺军营的布防——正是冰湖油布上缺失的那部分。他突然想起盐尸指路时的调粮符,原来那些符牌的背面,早用盐水写好了暗语。

碧绿色的火焰渐渐熄灭,雪山传来第二阵轰鸣,这次不是雪崩,而是联军的号角。王玄策看着天竺兵在“唐”字大旗前溃不成军,断足踩过满地青铜骸骨,伤口的金线突然飞向天空,与粮营坐标的灰烬连成一线。他知道,禄东赞的私藏粮营已在劫难逃,而阿罗那顺用假粮设下的陷阱,反倒成了指引联军的路标。

蒋师仁扛着两袋真粮回来时,见王玄策正将铜佛残片的灰烬撒在雪地上。灰烬落地后组成个“和”字,旁边的粟米自动排列,显出“借道吐蕃”的字样。远处的分粮点接连燃起烽火,那是吐蕃暗线得手的信号,火光中隐约能看见泥婆罗士兵在搬运粮草,部落军则在修补被雪崩冲毁的盐道。

“王正使,找到七车未被污染的青稞。”蒋师仁将粮袋放在节杖旁,袋口露出的麦粒饱满坚硬,“足够联军支撑十日,到时候就能抵达天竺边境。”

王玄策拾起粒青稞,指尖的金线缠绕而上,麦粒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极小金箔,上面刻着文成公主的私印。他抬头望向雪山,绿光散尽的夜空里,北斗七星正指向中天竺的方向:“告诉弟兄们,焚粮不是绝路,是破局。”断足踩在新落下的雪上,这次不再疼痛,只有种踏破迷障的轻快,“咱们要让禄东赞知道,大唐的使节,从来不会被粮草困住。”

蒋师仁应声而去时,听见粮营的余烬里传出细碎的声响。他俯身查看,见几只未被烧死的铜甲虫正在搬运粟米,虫背的梵文已被火焰烧成灰烬,露出底下暗藏的汉字——那是被掳唐军刻下的“等援军”三字,笔画间还沾着新鲜的血痕,仿佛在诉说着永不屈服的信念。

第五节 :雪粮天降

雪崩的轰鸣渐渐平息,雪尘在阳光下凝成金色的雾霭。王玄策跪在冰面上,断足踩过的雪地里露出块青灰色盐砖,砖角的“唐”字被冰棱划得模糊,却仍能看出是陇右盐场特有的印记。他解下羊皮手套,掌心贴在盐砖上,体温透过冰层慢慢渗透,盐粒遇热簌簌剥落,露出内层裹着的油纸。

“王正使!”蒋师仁的陌刀插在旁边的雪堆里,刀穗上的冰碴正在融化。他看着王玄策展开油纸,图纸上的墨迹遇热变得清晰,竟是完整的河西存粮图,每个粮仓的位置都用朱砂标出,旁边还注着藏文的“雪融可取”四字。最末处画着只衔谷穗的青鸟,正是文成公主的私印标记。

王玄策指尖抚过图中的星宿海,那里的盐场标记旁画着个极小的冰泉符号。他突然想起焚粮时的冻泉,断足猛地跺向冰面:“蒋校尉,凿开这处冰层!”

陌刀劈入冰面的刹那,裂缝中突然涌出股冻泉,水花溅在雪地上凝成冰花。蒋师仁俯身细看,见泉底沉着百只陶坛,坛口用松脂密封,坛身的“酒”字已被水泡得发胀。他用刀挑出一只陶坛,松脂裂开的瞬间,浓郁的酒香混着麦香扑面而来——竟是用青稞酒浸泡的应急军粮,麦粒在酒液中保持着饱满的形态,正是当年文成公主入藏时,为防备断粮特制的“酒粮”。

“是公主的手笔!”蒋师仁将陶坛抱出冰泉,坛底刻着的藏文“永固”二字在阳光下闪着光。他突然发现冰泉周围的雪地上,散落着细小的金粉,正是铜佛消散前留下的痕迹。那些金粉遇酒液突然亮起,在冰面上连成行,渐渐显成文成公主的笔迹:“敌劫粮,尔劫天”。

王玄策将河西存粮图折好塞进怀中,断足踩在冰泉边缘,伤口的金线突然全部浮出,在空中织出张无形的网。他望向雪原尽头,那里的地平线正在蠕动,隐约传来牦牛的铃铛声。蒋师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支商队正缓缓而来,二十头牦牛的背上都驮着盐袋与酒囊,盐袋的狼形烙印被人用红漆涂改成“唐”字。

“是吐蕃商队?”蒋师仁握紧陌刀,见商队领头人戴着斗笠,斗笠边缘垂着的红绸上绣着半朵莲花——那是泥婆罗王室的记号。商队走近时,领头人掀起斗笠,露出张被晒得黝黑的脸,竟是前几日护送粮车的泥婆罗向导,他脖颈上挂着的双鱼符,正与王玄策腰间的信物相呼应。

“王正使,奉公主密令送粮。”向导解下腰间的酒囊,酒液倒在雪地上,显出藏文的“安全”二字。他指向牦牛背上的盐袋,“里面混着河西运出的青稞,每袋盐底都有夹层,藏着安西都护府的兵符。”

蒋师仁劈开最近的盐袋,青盐倾泻而出,袋底果然露出层麻布,裹着块青铜兵符,符面的“安西”二字上还沾着盐粒。他突然听见冰泉方向传来异响,转头看见那些酒粮陶坛正在冒泡,坛口涌出的酒液在冰面上汇成溪流,流到商队脚下时突然转向,朝着雪山深处蜿蜒而去。

“这是指引咱们去取河西存粮的路线。”王玄策看着酒液形成的水痕,突然发现每个陶坛的侧面都有个极小的箭孔,孔里塞着羽毛——不是普通禽羽,而是吐蕃猎鹰的尾羽。他想起盐尸指路时的驼骨,那些骆驼的嗉囊里,定然也藏着这样的羽毛。

向导突然指向天空,一群猎鹰正盘旋而过,鹰爪上都系着红绸:“禄东赞的私卫在跟踪咱们,这些鹰是他们的眼线。”他解下牦牛背上的皮囊,倒出里面的硫磺粉,“公主说,若遇鹰群,便用这个引开。”

硫磺粉撒向空中的瞬间,猎鹰突然四散飞逃。王玄策抬头望见鹰群盘旋的轨迹,竟与河西存粮图上的路线重合,原来那些猎鹰早已被文成公主的人驯服,看似跟踪实则在引路。他突然明白“敌劫粮,尔劫天”的深意——禄东赞劫走的是地上粮草,而公主为他们引来的,是藏在天地间的生机。

蒋师仁的陌刀突然插入冰泉,刀身震颤着显出影像:三百名唐军士兵正在星宿海盐场凿冰,他们的衣袍上结着冰甲,手中的工具却在盐砖上刻着“唐”字。影像最后定格在处冰洞,洞里堆满麻袋,麻袋上的火印正是“陇右督粮使”,与雪粮天降的盐砖出自同一批工匠。

“是咱们的弟兄!”蒋师仁的声音带着颤音,“他们定是奉了公主密令,在盐场囤积粮草!”

王玄策将河西存粮图卷好塞进使节符节,断足踩在酒液汇成的水痕上,伤口的金线突然没入皮肉。他起身时,见向导正将盐袋里的青稞倒进陶坛,酒粮遇青稞立刻发酵,冒出细密的气泡,酒香在雪原上弥漫开来。远处的雪山传来牦牛的嘶鸣,更多的商队身影出现在地平线,每个盐袋上都飘着红绸。

“王正使,公主说这是最后一批补给。”向导递来个青铜酒壶,壶盖的藏文翻译过来是“决战”,“过了星宿海,便是天竺边境,此后的粮草,要靠咱们自己去取了。”

蒋师仁劈开冰崖的裂缝,冻泉涌出的水流越来越急,水底的陶坛全部浮起,坛身的“酒”字在阳光下渐渐变成“粮”字。他突然发现冰泉底部刻着行小字,是用唐军斥候的血写就的“雪停即发”,笔画间还嵌着细小的青稞粒。

王玄策接过酒壶一饮而尽,酒液入喉竟化作暖流,顺着血脉流遍全身。他看向雪原尽头,牦牛商队的铃铛声越来越近,每头牦牛的犄角上都挂着个小幡,幡上的“唐”字在风中猎猎作响。断足踩在融化的雪水里,已全然感觉不到疼痛,仿佛那些金线早已织成新的筋骨。

“传我令。”王玄策将使节符节高高举起,鎏金的“唐”字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联军休整三日,三日后沿酒液路线进发。”他指向星宿海的方向,那里的盐场正在雪融后露出轮廓,“告诉弟兄们,文成公主为咱们借来的不是粮草,是天意——这天地间的风雪盐泉,从来都站在大唐这边。”

蒋师仁领命转身时,看见冰面上的金粉正在消散,文成公主的字迹渐渐隐入雪中,只留下“敌劫粮,尔劫天”七个字,被酒液浸得发亮。牦牛商队的向导正往陶坛里装盐砖,盐粒与青稞酒混在一起,竟在坛底凝成个小小的“胜”字。远处的猎鹰再次盘旋,这次它们不再是眼线,而是在为联军引路,翅膀掠过雪原的影子,像极了大唐疆域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