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办法,是让这把火烧到小林信一自己身上。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他需要修改小林的“证据”,让这指向严敬禹的利箭,调转枪头,射向小林信一自己的阵营!谁能成为这个“完美的”替罪羊呢?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脑海里闪过一个个面孔。最终,锁定了一个人——张副官,小林信一从日本带来的心腹之一,负责部分情报整理工作。此人贪财好色,仗着小林的势,在76号里人缘极差。
就是他了。
下班后,高志杰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严敬禹偶尔会去听评弹的一家书场。他没有去找严敬禹,只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要了壶茶。
果然,没过多久,严敬禹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进来了,坐在了前排的雅座。
高志杰耐心地听着台上的吴侬软语,直到中场休息,严敬禹起身去后院透气。高志杰也若无其事地跟了过去。
在后院一株光秃秃的梧桐树下,两人“偶遇”了。
“严老,好雅兴。”高志杰微笑着打招呼。
严敬禹看到是他,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也笑道:“志杰啊,你也喜欢这个?”
“偶尔听听,解解闷。”高志杰走近两步,声音压低,如同耳语,“最近市面上不太平,听说码头那边,晚上常有野狗争食,吵得人睡不着觉。严老运货,可得挑挑时辰,避开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严敬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锐利地看向高志杰。
高志杰却像只是随口一提,转而说道:“对了,听说小林先生身边的张副官,最近手气不错,在赌场里很出风头,好像是发了笔横财。”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严敬禹一眼,“这人啊,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就是不知道,这财路,正不正。”
说完,他不再多言,朝严敬禹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后院,仿佛真的只是来闲聊两句。
严敬禹站在原地,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高志杰的话,如同两颗石子投入他心湖,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码头、野狗争食(暗示冲突)、张副官、横财……这几个词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再明确不过的警告——小林信一要在码头对他动手,而突破口,很可能就是那个贪财的张副官!
他并不完全相信高志杰,但这消息宁可信其有。而且,高志杰特意点出张副官,是在暗示……祸水可以东引?
严敬禹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他能在76号屹立不倒,靠的就是心狠手辣和果断。不管高志杰目的是什么,这确实是个反击的机会!
当天夜里,高志杰在“蜂巢”里,通过“信息节点”密切监视着小林办公室的动静,同时,一只微小的“工蜂”携带着他特制的工具,悄然潜入了张副官的宿舍。
第二天,一切看似风平浪静。
但到了傍晚,七十六号内部突然气氛紧张起来。小林信一脸色铁青,带着人直扑张副官的宿舍。不久后,张副官就被拖了出来,鼻青脸肿,嘴里兀自喊着:“冤枉!小林先生,我冤枉啊!是有人陷害我!”
据小道消息疯传,在小林信一准备用来指证严敬禹的那批“确凿证据”里,莫名其妙地混入了几张张副官亲笔签名的收条,以及一小部分本该被“查封”的西药,而这些,竟然都是从张副官的床底搜出来的!证据显示,是张副官勾结外人,想黑吃黑,吞掉这批货,并嫁祸给严敬禹,意图挑起严敬禹和小林信一的争斗,他好从中渔利!
逻辑上居然勉强说得通!
严敬禹适时地跳了出来,暴怒不已,指着小林信一的鼻子骂他御下不严,纵容手下构陷同僚,闹着要去影佐祯昭那里讨个说法。
小林信一百口莫辩,他明知是严敬禹搞鬼,甚至怀疑背后有高人指点,但“铁证”面前,他保不住张副官,为了撇清自己,只能亲手处理了这个“叛徒”。
一场原本针对严敬禹的精心布局,最终以小林信一自断臂膀、威信扫地,严敬禹安然无恙并更加警惕而告终。
当晚,高志杰回到自己的公寓,严敬禹派人悄悄送来一个锦盒,里面是一根品相极佳的老山参,附着一张没有落款的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
“谢了。”
高志杰随手将人参放在一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他知道,经过此事,严敬禹这条线算是初步绑牢了,而小林信一与76号本地势力的裂痕,也已无法弥补。
他轻轻摩挲着内袋里一枚新打造的、外形如同普通火柴盒的“信息节点”。
“狗咬狗,一嘴毛。”他低声用上海话自语了一句,嘴角噙着一丝冷冽的笑意。
这潭水,被他搅得更浑了。而浑水,才好摸鱼。
下一次,该给这位小林先生,准备一份怎样的大礼呢?他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是日军重兵布防的码头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