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杰觉得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都叫冷汗浸透了。耳朵里嗡嗡作响,是爆炸的回音,也是心跳得太凶。他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眯着眼,看窗外飞速倒退的、乱糟糟的街景。刚才那一声响,真他妈的吓人,要不是周云龙这老狐狸心血来潮要去看料子,现在他们估计已经在黄浦江里喂鱼了。
开车的行动队兄弟手还有点抖,车子开得忽快忽慢。
周云龙坐在后座,脸色铁青,一声不吭,只有手指头在膝盖上一下下敲着,像在算账。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调头,去同仁医院。”
高志杰心里咯噔一下。去医院?是周云龙自己不舒服,还是……他猛地想起爆炸前,周云龙那句没头没脑的“机要室那边……”,心里那点不安又冒了出来。
“队长,您没事吧?”高志杰扭过头,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只是关心。
周云龙眼皮都没抬:“死不了。去看看林楚君。”
果然!高志杰的心猛地一沉。林楚君怎么了?爆炸时她在附近?他不敢多问,只能应了声“是”,转回头,手心又开始冒汗。周云龙在这个时候特意要去看林楚君,绝对不是什么上级关怀。
车子开到同仁医院,周云龙让手下等在车里,只带了高志杰进去。他好像对这里挺熟,直接上了三楼,走到一间单人病房门口。门口守着个76号的便衣,见到周云龙,赶紧立正。
“人怎么样?”周云龙问。
“报告周队长,林小姐就是吸了点浓烟,受了惊吓,医生说不碍事,观察半天就能走。”
周云龙点点头,推门进去。
病房里,林楚君半靠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散乱,看着确实有几分楚楚可怜。她看到周云龙和高志杰进来,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虚弱。
“周队长?高……高先生?你们怎么来了?”她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沙哑。
高志杰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打量了一下病房。窗户开着,通风挺好,床头柜上放着她的包,还有一杯水。
“听说你受了惊吓,过来看看。”周云龙拖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语气是难得的温和,“怎么回事?听说是在爆炸现场附近?”
林楚君垂下眼睫,轻轻咳了两声:“嗯,我去那边帮机要室的王主任送份文件,刚走到街口,就……就炸了。气浪冲过来,摔了一下,喉咙有点不舒服。”她说着,又抬眼看了看高志杰,眼神里带着点后怕,“高先生也没事吧?我好像听说你们的车……”
“我们没事,命大。”周云龙替高志杰回答了,他身体往前倾了倾,看似随意地问,“你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或者,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
高志杰站在周云龙侧后方,屏住了呼吸。周云龙这是在试探!
林楚君微微蹙眉,像是在努力回忆:“当时人很多,乱糟糟的……好像,好像爆炸前是听到一点像是自行车铃响,很急,但没太注意……别的,就想不起来了。”她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倦意。
周云龙盯着她看了几秒钟,脸上没什么表情,然后忽然笑了笑:“想不起来就算了,人没事就好。好好休息,队里给你批两天假。”他说着站起身,像是突然才想起高志杰还在,“志杰啊,你不是懂点电路吗?去看看这病房的灯怎么样,别闪坏了林小姐的眼睛。”
高志杰一愣,立刻明白这是周云龙要把他支开,单独和林楚君说话。他连忙应下,走到墙边,假装去研究那个老旧的拉线开关,耳朵却竖得尖尖的。
周云龙果然压低了声音,对林楚君说了几句什么。高志杰只隐约听到几个词“……上次……档案……确认……”,林楚君的回答声音更轻,几乎听不见。
高志杰的心提了起来。周云龙到底在怀疑林楚君什么?是之前那份被做了手脚的假档案,还是别的?
他正竖着耳朵努力听,眼角余光瞥见林楚君放在被子上的手,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指尖有些发白。她在紧张。
过了一会儿,周云龙似乎问完了,声音恢复了正常:“行了,你休息吧,队里还有事。”
高志杰也赶紧松开开关线,转过身:“队长,灯没问题。”
周云龙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径直往外走。高志杰跟在他身后,经过病床时,飞快地瞥了林楚君一眼。她也正看着他,眼神交汇只有一瞬,那里面没有了刚才的虚弱,只有一丝极快的、让他小心的警示。
高志杰心头一凛,赶紧低下头,跟着周云龙走出了病房。
回去的路上,周云龙一直闭目养神,直到车子快开到76号大院门口,他才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砸在高志杰心上:
“志杰,你说……这次炸我们车的人,跟上次在你公寓附近搞小动作的,会不会是一伙的?”
高志杰后背的寒毛瞬间立了起来。周云龙果然把两件事联系起来了!他强迫自己冷静,脸上挤出点茫然和后怕:“啊?队长,这……这我哪知道啊。我就是个修机器的,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想想都腿软。”
周云龙睁开眼,斜睨着他,似笑非笑:“修机器的?我看你最近运气是不太好,走到哪儿,哪儿就不太平。”
这话里的钉子太明显了。高志杰心里骂了句“老狐狸”,脸上却只能堆起苦笑:“队长,侬帮帮忙,勿要吓我了好伐?我胆子小,经不起吓的。”
周云龙哼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车子停下,他下车前,拍了拍高志杰的肩膀:“回去压压惊,晚上……可能有行动。”
又是晚上行动!高志杰现在一听到这几个字就头皮发麻。他看着周云龙走进大楼的背影,感觉自己就像被一张无形的网越缠越紧,而撒网的人,似乎还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