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室内蔓延。
过了好一会儿，宇文玥才抬起眼，看向苏晚晴，眼底有挣扎，有痛楚，但更多的是某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苏姑娘，你说得对，我是个会算计的。”
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没有半点温度。
“从决定回京城的那一刻起，从我想要那个位置开始，许多事情，就由不得自己了。”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虚空，仿佛在对着某个不在场的人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陈家……需要一个皇后。”
“陈梦洁需要一个嫡子。”
“而我，需要陈家的全力支持，也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来堵住天下人的嘴，来让父皇和朝臣们放心。”
这话说得冰冷而现实，剥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伪装，露出了皇室争斗中最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和算计。
苏晚晴静静听着，没有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也没有露出鄙夷的神色。
她早就猜到了。
从看到那份清单，从知道宇文玥给陈梦洁用了加强版的孕子丸开始，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没想到，亲耳听到他承认，看着这个曾与陈维月下对饮、眉眼间也曾有过真挚温情的男人，此刻如此冷静地剖析自己的“算计”，心里还是会替陈维感到一丝冰冷的悲哀。
“所以，”苏晚晴慢慢开口，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就用这个孩子，亲手把陈维推得更远，也……把他心里最后那点念想，彻底掐灭了。”
宇文玥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只剩下一片沉沉的暗色：“我没有选择。”
“这条路，只能往前走，不能回头。”
“陈维他……他懂。”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
他懂。
是的，陈维懂。
所以他才躲，才用那种客套疏离来保护自己，也成全宇文玥的“大业”。
可懂，不代表不痛。
苏晚晴看着眼前这个越发显出帝王心术和隐忍狠绝的男人，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她帮他是为了萧珩，也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点念想和公平。
可看到他被权力异化，看到陈维因此而伤，她并没有多少成就感。
“宇文玥，”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路是你自己选的，算计也是你自己做的。”
“将来如何，你自己担着。”
“我只提醒你一句，有些东西，算计得太清楚，丢掉了，可能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站起身，不欲再多言：“陈维那边，我会看着点。”
“至于你……好自为之吧。”
宇文玥坐在原地，看着苏晚晴离开的背影，久久未动。
手中的茶早已凉透，寒意顺着指尖，一点点蔓延到心底。
静室里只剩下他一人，窗外是京城的繁华喧嚣，而他心底，却仿佛破了一个大洞，呼啸着北地凛冽的风。
那句“陈家需要一个皇后”说出口时，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彻底碎裂的声音。
他知道，有些东西，从他决定回京夺嫡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失去了。
而他，甚至连为这份失去痛彻心扉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