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单薄破旧、沾着污渍的衣裙,看到她苍白憔悴、带着泪痕(挣扎时蹭的)和冷汗的脸,王氏的眉头厌恶地蹙得更紧。
“苏晚晴,”王氏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清晰地砸在苏晚晴的心上,“不好好在房里‘养病’,跑到这里来撒什么野?”
苏晚晴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和翻涌的气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清晰:“母亲,女儿并非撒野。女儿只是想去求见父亲,关于替…替姐姐出嫁一事…”
“哦?”王氏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赤裸裸的嘲讽,“怎么?觉得委屈了?还是觉得,凭你这上不得台面的身份,能攀上侯府的门楣,是委屈你了?”
她上前一步,冰冷的、带着审视的目光几乎要钉穿苏晚晴的灵魂。
“苏晚晴,你给我听清楚了。”王氏的声音陡然转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冰珠子砸在玉盘上,带着彻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宣判,“让你替你姐姐嫁入逍遥侯府,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一个贱婢生的庶女,若非如此,这辈子都别想踏进侯府的大门半步!”
她顿了顿,看着苏晚晴瞬间煞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快意,语气更加刻薄尖酸:
“那萧珩世子是病弱了些,可那又如何?他终究是侯府世子!你嫁过去,就算只是个冲喜的摆设,就算他明天就咽了气,你也是他明媒正娶的世子妃!死了,也是逍遥侯府的鬼,牌位能堂堂正正地供在侯府的祠堂里!比起你那个连祖坟都进不了的短命娘,这难道不是天大的‘体面’?这难道不是天大的‘风光大葬’?!”
“风光大葬”四个字,被王氏咬得又重又响,充满了恶毒的讥讽和残忍的快意。
“所以,收起你那点不该有的心思!”王氏最后厉声呵斥,带着浓浓的警告,“安安心心等着上花轿!若是再敢闹出半点幺蛾子,惊扰了府里的贵客,或是惹得老爷不快……哼!” 她冷哼一声,未尽之语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说完,她像是再多看苏晚晴一眼都觉得污秽,厌恶地挥了挥戴着宝石戒指的手帕,仿佛在驱赶苍蝇。
“把她给我拖回去!看好了!再让她跑出来惊扰了贵客,仔细你们的皮!” 这话是对着那两个婆子说的。
“是!夫人!” 两个婆子连忙应声,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几乎是拖着苏晚晴往回走。
王氏则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目不斜视,仪态万方地转身,沿着回廊朝着灯火通明、暖意融融的前院方向走去,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华贵的裙摆扫过冰冷的地面,没有留下丝毫温度。
苏晚晴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死死架着,像拖一条破麻袋一样,踉跄着、狼狈地被拖离回廊,拖回那条通往柴房的、荒芜破败的小径。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吹散了王氏留下的最后一点脂粉香气,也吹得苏晚晴的心一片冰凉。
她放弃了挣扎,任由她们拖行。身体上的疼痛似乎已经麻木了。
耳边反复回荡着王氏那番“福分”、“体面”、“风光大葬”的诛心之论。
替嫁。
冲喜。
寡妇预备役。
风光大葬……
“呵…呵呵……” 低低的笑声再次从苏晚晴的胸腔里震荡出来,起初压抑,继而变得有些失控,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荒谬感和尖锐的讽刺,在寒冷的空气中破碎地回荡。
她抬起头,望着灰蒙蒙、仿佛永远也不会放晴的天空,布满血丝的眼底,最后一丝侥幸的微光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沉入深渊般的冰冷,以及在那冰冷深渊最底层,被极致羞辱和绝境逼出来的、一丝疯狂燃烧的、不顾一切的火焰。
好啊。
好一个“福分”!
好一个“风光大葬”!
这替嫁的火坑,她跳了!
这寡妇的名头,她背了!
但这“风光大葬”……究竟葬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一抹混合着血腥气的、近乎狰狞的冷笑,缓缓攀上她干裂苍白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