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位医生、两位护士、三位志愿者照顾着七位烧伤者,让他们进早餐。
已经有两位轻度烧伤的救火英雄经过医生同意后,下山了。
本来有众多志愿者请缨参与照顾伤者的,可因为多一个人在山上,就多一份生存的负担与压力,所以只留下了三位。
九位来访的宾客与襟云山庄主人夫妇等人一同在后花园享用早餐。他们围坐在精心布置的餐桌旁,眼前正对着山庄后方——即山脊的南侧风光。原本那边树木都是枯萎荒芜的,再加上山火,有许多地段都光秃秃的了,但因晨光美化的缘故,它显示出来的并不是荒败的惨状,而是一种壮观的景象。远处起伏绵延的山峦显现出来的并不是枯黄色或焦土色,而是带着蓝绿影调,晃眼一看,它们构成的是一幅令人心旷神怡的自然画卷。
而山庄的后花园将美学意境发挥到了极致,每一处景观都经过精心设计,从错落有致的假山叠石到蜿蜒曲折的鹅卵石小径,从四季常青的松柏到应季绽放的花卉,无不彰显着缙绫国园林艺术的精髓。园中巧妙运用借景手法,将远处层峦叠嶂的山色映入眼帘,与近处的亭台楼阁相映成趣,营造出一种虽由人作却宛自天开的绝妙意境。
几只松鼠在院墙上奔跑,与几只色彩斑斓的长尾鸟儿追逐嬉戏。
微风轻拂,不仅带来了山间清新的空气,如果风儿来自被山火烧过的地方,仍残留着淡淡的草木焚烧后的气息,与餐桌上飘散的食物香气交织在一起,形成有些复杂的气味。
西雪盈嵇夫人金绾弦个和茶艺师银小姂热情地为客人斟茶倒水,宾主之间谈笑风生,在这劫后余生、宁静祥和的氛围中开始了新的一天。
主人大画家西雪盈嵇指着一边的水井,感慨地说:“这口古老的深井在大旱的第四年才彻底断水。以前,我们一家日常用水,包括庭院浇花等,都不需要去庄前悬崖中的泉池提水担水,这里的水总是用之不竭。”
文化学者洳漱归鸿道:“你们家的祖先选择在此处建庭院,必定与这山脊上的井水有关。在这样的位置能有地下水涌出,真是堪称神迹!”
“是啊是啊,”西雪盈嵇附和道,热情地招呼大家落座。
“真美!”年轻女诗人间丫弞容凭栏远眺,秀发在风中飘拂,她与一起欣赏风景的歌星偃洋桓珪最后才坐到花园餐椅上。
而偃洋桓珪的妻子——戏剧演员亚冰诗,则安安静静地早早坐在餐桌边了。她微眯双眸,仿佛眼里刮进了山火后的焦尘似的。
用餐开始不久,泽月国旅巴青年画家玉泓湃问年轻雕塑家右耳道:“雕塑家,你这右耳是笔名艺名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年轻雕塑家右耳笑道:“哪有什么含义!纯粹拜大哥所赐!”
青年画家玉泓湃有些意外:“怎么回事?你这名字不是父母取的,是你大哥取的?”
年轻雕塑家右耳道:“不不不!我大哥小时候喜欢拉他的左耳朵,于是父母便给他取了个‘左耳’的名字。等到我出生时,他们为了省事,就直接叫我‘右耳’了,这简直毫无理由和内涵可言!而我们家的姓氏颇为独特,是‘鲨’姓,就是鲨鱼的‘鲨’。你们知道,鲨鱼的耳朵非常小,位于头部两侧,并且隐藏在皮肤之下,难以察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这个鲨姓与右耳合在一起使用怪怪的,所以平时我就很少使用这个姓氏,久而久之,我的名字就只剩下‘右耳’这两个字了。”
“哈哈哈……”大家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年轻女诗人间丫弞容的笑声格外清脆响亮,充满了甜蜜幸福感。
歌星偃洋桓珪充满爱意地看了女诗人间丫弞容一眼,对年轻雕塑家鲨右耳风趣地道:“常言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父母还是有他们用意的,是希望你们兄弟永远同气连枝。”
大家顿时又是一阵笑声。
科幻作家天荚道:“偃洋,我一个科幻作家都没对这个名字想到这一步,你一个歌手居然一下联想到这儿,你这脑子灵光啊。”
女诗人间丫弞容笑得格外妩媚,眼里充满了对歌星偃洋桓珪的崇拜:“偃洋桓珪老师就是个天才,所以他的歌曲那么流行,占了缙绫国歌坛半壁江山!”
众人点头称是。
没想到偃洋桓珪的妻子演员亚冰诗这时却不冷不热地对女诗人间丫弞容说:“间丫这样讲就不准确了,我夫君的歌曲不只是占了缙绫国歌坛半壁江山,而是占了神洲歌坛半壁江山!”
女诗人间丫弞容听了,脸色微微一红,大笑道:“对对对,我说得不准确,就该是占了蓝星歌坛半壁江山,不论去哪个国家,都能听到人们传唱他的歌曲。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他的新歌《怒放吧,燃烧的生命》更会传唱蓝星大地!”
大家鼓掌欢呼,露出期待的神情。
偃洋桓珪的妻子演员亚冰诗目光望着女诗人间丫弞容道:“那就托你吉言吧!”
歌星偃洋桓珪在妻子的注视中,与女诗人间丫弞容目光交接一下,双手合十道:“谢谢鼓励啊,我定不负期待!”
早餐后,一行人刚从襟云山庄后花园穿过山庄房舍来到山庄前院,正见一位背着背篓的短衫山民从院前悬崖台阶上来——他背衬着悬崖空蒙的对山先露出头部,然后是上半身,最后全身显现出来。他熟悉地走到一边,找到一个石台,放下肩背上的背篓。背篓里面装满了新鲜的瓜果蔬菜。
西雪先生和金绾夫人早已快步迎上前去,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曦山老友啊,这些新鲜的瓜果蔬菜是从哪里得来的?这年头要找这么些好物产可着实不容易啊。”
叫曦山的山民憨厚地搓着手答道:“这是我们几户人家凑出来的,知道您家这些日子要接待不少客人,就想着送些山里的土产来。”
西雪盈嵇见状,连忙转身回屋从洳漱他们从城里带来的礼品中精心挑选了两三样上好的物件,执意要赠予山民。
山民曦山连连摆手推辞,说什么也不肯收下。
这时西雪盈嵇的夫人金绾弦个眼明手快,从丈夫手中接过礼物,三步并作两步追到了悬崖台阶口,追上了山民,不由分说就将礼物放进了他的背篓里。
山民顿时手足无措,回过神来,黝黑的脸上泛起红晕:“这……这些山野粗物哪里值得换这么贵重的回礼……”
赶上来的西雪先生和蔼地拍拍他的肩膀,温言道:“老哥说哪里话,如今这世道,能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可不就是最金贵的宝贝吗?”说着,又往山民的背篓里放了一样妻子刚才匆忙间一时拿漏掉的城里带来的稀罕物什。
这时,几只黑白杀竹熊从大榕树上那些精巧的树屋里出来了。其中一只特别有趣,他用前爪紧紧抱着一根粗壮的树干,像玩滑梯一样哧溜一下就滑到了地面;另一只则更加活泼,它抓住一根垂下的藤蔓,像荡秋千似的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轻盈地落在了青砖地面上。大家都被他们可爱的动作吸引了目光,静静地站在山庄前院望着他们。
只见这几只黑白杀竹熊走到院前路口,站成一排,时不时探头向外张望,那专注的神情和不断摆动的圆耳朵,仿佛正在依依不舍地目送那位刚刚离去的山民似的,整个画面充满了温馨又不舍的氛围。
这时,童话女作家蜻蜓点水道:“如此大旱,持续十年之久了,西雪老师家这棵大榕树还长得这么好,是不是也是滴灌技术保住的?”
西雪盈嵇道:“点水啊,这么大的树,怎么滴灌?”
年轻女诗人间丫弞容道:“那就真是老师家风水太好了!”
西雪盈嵇道:“这个原因肯定有。但另外有一点你们可能不太了解。大榕树的根系通常可以扩展到树冠直径的2至3倍。而像这样庞大的古榕,已经存在了上万年,都成精成仙了,还不能用那个常识去看待它,它的根系可能深扎地下数百米甚至上千米,有些根须可能已经接近甚至到达嘉陵江了。如果连这样的树都枯死了,那大河的水量也几乎枯竭了!”说到这儿,他站在院边,拿手指向悬崖中的那处泉池继续道,“你们看,最神奇的是,那悬崖中的泉池竟然一直未曾干涸。要知道,我们这座山庄位于海拔六百米的高度,距离山顶最高峰也就四百多米了,所以与长渎、嘉陵江的水面落差足也有五百多米。因此,在这个位置,经历十年干旱仍能见到水源,这确实非常神奇!尽管如今它只是细小的涓涓细流,如丝如缕,却终日不断。虽然不足以供应从前那几十户山民和我一大家人的需求,但在山上人口较少的情况下,基本能够满足生存所需,这也是我能一直坚持不下山的基础保障,否则我也无法在这儿待下来。”
银须冉冉、鹤发童颜的文化学者洳漱归鸿道:“这确实是一个奇迹,不知道是这两棵树护住了这一眼泉,还是这一眼泉护住了这两棵树,不知道泉眼成了仙还是两棵树成了仙,也许他们原本就是结伴来此的。”
童话女作家蜻蜓点水笑叹道:“洳漱老师好有想象力啊,这些话带给我巨大的启发!”
科幻作家天荚感慨道:“若非旱灾导致众多树木枯死,襟云山定是何等秀美的山野。然而,即便深受旱灾之苦,这里的树木成活率却远高于其他地区。沿途所见,依旧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田间地头,老少男女穿梭其间,不乏其人,偶遇数名樵夫,令人几欲忘却数日前那场肆虐的山火。此地的庄稼也明显优于他处,滴灌技术确乎功不可没。”
西雪盈嵇眼睛望向山顶,神色黯然地说道:“是啊,真是可惜啊,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山顶烧毁了不少,原本苍翠茂盛的树木花草都化作了灰烬,那些我们曾经驻足欣赏过的美景如今已不复存在。”他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惋惜之情,但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好在经过千千万万人的抢救,滴灌技术保留下来的成果大部分都得以守护。”
年轻的女诗人间丫弞容眼中闪烁着崇敬的光芒,轻声感叹道:“老天爷真是特别眷顾老师一家啊!”
西雪盈嵇温柔地颔首微笑,语气亲切地说:“可不是嘛!”说到这儿,他又仔细瞅了间丫弞容一眼,“只是没想到间丫你竟是第一次来我家拜访呢,还是因为上山来看救火英雄。”
女诗人间丫弞容闻言立即恭敬地欠身,脸上泛起羞涩的红晕:“西雪大师,小女子对您可是仰慕已久,但因礼数所限,不敢贸然叨扰。近日见诸报道,心中更生强烈期盼,希望能有机缘得见尊容。后闻洳漱老师正组织上山,遂特意拜托,并再三恳请,终得老师允准,随行而来。”
西雪盈嵇听完爽朗地笑了起来,亲切地拍了拍间间丫弞容的肩膀:“哎呀,瞧你说得这么见外。你的诗作我可是拜读过不少呢,当真是才情横溢啊!”
“真的吗?”间丫弞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西雪大师您真的看过我……小女子的诗?”
“这还能有假?”西雪盈嵇扶了扶眼镜,眼里盈满笑意,“我不是说了嘛,不止一篇两篇呢,你的《春夜听雨》我尤其喜爱。”
“哎呀呀,老师能喜欢我的诗,还记住了我的诗,”间丫弞容激动得手足无措,连连作揖,“能得到老师如此赏识,小女子实在是受宠若惊,这份荣幸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了!”
西雪盈嵇爽快地挥挥手:“这样吧,下次你只需带本诗集过来,就可以在我这山庄住上半年,我也向你学习学习怎么写新诗。”
“哇!”间丫弞容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双手捂住泛红的脸颊,“我简直要像那些翼装飞行者一样飞上天去了!哈哈哈哈……”
这时,一旁的歌星偃洋桓珪往间丫弞容身边更凑近一步:“高兴归高兴,可别忘了我桓珪呀!我也要沾沾这份福气,跟着在这山上住个一年半载才够本,毕竟我都认识西雪大师多少年了,他也没说过邀请我到他山庄住上半年呢,你间丫第一次来,就有了这样的待遇!”
“哈哈哈,你们是想我开心死吧,”年轻貌美的女诗人间丫弞容轻眨着那双如秋水般妩媚动人的眼眸,刻意无视了坐在一旁的偃洋桓珪那位演员妻子,她娇嗔地说道:“能有你这样红遍全国的大明星专程上山来陪伴我,那简直就像生活在人间天堂一般!不过我猜你演出行程那么满,能抽空陪我两天恐怕都是奢望吧?”
大名鼎鼎的一代歌星偃洋桓珪温柔地回应道:“我打算一边陪伴你,一边静心创作。至于演出的事,就先暂时放一放吧。”
间丫弞容闻言立即露出担忧的神色,连连摆手道:“这怎么可以呢!现在岁疆各国都在抗旱救灾,太多国家的人民等着看你的演出振奋士气呢!你创作的那首《亿万颗勇敢的心》不知道鼓舞了多少人!要是我自私地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那我岂不是要成为全天下人的罪人了!”
偃洋桓珪有些得意地微笑着安抚道:“才女这话说得太重了。我暂时停下演出进行新作品创作,也是为了将来能为观众带来更有力量的作品啊。创作需要沉淀,短暂的休息是为了更好地出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