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年长的灰绿色鲨齿龙秉冝僵在那儿,下不来台,窘迫至极,他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什么。过了少顷,他才一边自言自语般说着,给自己找个台阶,往一边向外围走去:“这就是小孩打架,拦也没用,先让他们打一会儿吧。”
谁知他的小声音还是被尤喜米听见了,尤喜米的耳朵就和他的小眼睛一样尖,何况现场除了他尤喜米的声音,何等安静。
“呵呵,真把自己当老大哥看了,”尤喜米冲秉冝尴尬回头后的面容,冷冷一笑,然后啜了一口自己左后肢腕上的鲜血,“以为我怣神怣超龙会主打一个听劝?怎么想的!”说罢,他猛地呸了一口,呸得很远很远,差点隔空吐到灰绿色鲨齿龙秉冝身上。
灰绿色鲨齿龙秉冝本能地往后闪了闪。
不少龙兽再一次见识了:恐爪龙小王爷尤喜米的吐痰神功,也是一门天下罕见的绝技。
在恐爪龙小王爷尤喜米那洪亮如雷霆般震撼的吼声中,整个神木卧龙广场都为之一静,上百只形态各异的龙兽全都齐刷刷地望着他,他们或是木呆呆地站立着,或是低伏着身躯,就连最躁动的小棘龙棘崽,也就是后来被龙皇旵龗双手托举的大名鼎鼎的三界,此时,也乖乖地屏住了呼吸。
整个现场在尤喜米小王爷盛气凌龙的骂声后变得鸦雀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我怣超龙的血可以白流?谁这样告诉过你们?”他目中无龙地环顾四周,然后,?狂狷地大笑出声:“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刻?”
尤喜米小王爷用小眼睛里闪烁的精光,如扫描般仔细地打量着一张张朝向他的脸:“这个时刻,可能将载入史册,将作为民间叙事和官方正史永恒流传,而你们,都有幸成为见证者,你们知道吗?!”
说到这儿,他满脸乖张的笑容,更夸张地接着道:“都傻瞪瞪地望着我怣超龙干吗?现在,是上酒上菜的时候了!音乐响起来吧,众龙亲开始欢呼吧,合着本超龙的节奏,挥舞起你们发财的小手手吧,一会儿,都有肉吃了,近十吨重,一个都不能少!”
说到这儿,尤喜米小王爷看着一个个咽口水的龙兽道:“你们现在好好看看九点六七吨重的傻大个,他是不是就像一大坨可以马上架到火上烧烤的唐僧肉?孜然呢?辣椒面呢?都多准备一点!”尤喜米一边杀龙诛心地肆意表演着,一边伤肢挥舞着完整的刀镰,好肢挥着断尖的刀镰,势不可当地灵活多变地再次向影树冲击过来。
“这场喜剧该剧终了!”尤喜米冲刺中大声喊道。
棕灰色巨戟龙影树竭尽全力躲闪着,可恐爪龙尤喜米的杀招总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防无可防,很快,他身上又中了一刀镰,从背到胸侧拉出了一道近一米长的口子,血喷如注,就像老年广场舞者突然打开了一面巨大的红色绸扇,血花像扇面一样在风中抖动。
影树痛彻心扉,感觉现在即使双方不再决斗了,自己身上这些伤口也会将自己的血很快流光,他听到了屳屳公主控制不住的哭声,和众龙兽的叹息声,那是挽歌和送别。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不可改变不可逆转的结局。
他突然仰起血流满面的头颅高声对屳屳公主叫道:“屳屳,不要哭!也不要替我报仇!”
他模糊的视线又看了一眼高棘龙获勼尔舟:“你也是!”
然后,他再继续对众龙兽道:“正如尤喜米所言,一切,都是天注定了的,我影树……愿赌服输。”
“懂了!懂了!现在才想起往回找补。”尤喜米小王爷邪魅一笑,啧啧地摇晃着下巴:“骄傲无知的傻大个巨戟影树,你今天终于成了我的手下败兽,即将成为我怣超龙和龙亲的口中之肉,喉中之食,肠中之屎,肛中之粪。”
尤喜米坦然地说到这儿,露出了绝对胜利者的微笑:“傻大个,你终于懂得了这个道理,用你的生命换取了这个道理,唉,代价太大了,更可惜,迟了!晚了!我们原本应该各安天命,可你却偏要谋虚逐妄,终至于葬送自己的生命。”说到这儿,他用语重心长的声音道:“这真是龙教兽,教不会,事教兽,一次会。”
巨戟龙影树疼痛难忍,更不想听到尤喜米那些极尽侮辱的肮脏语言了,多听一句,他都觉得这一生多被玷污一次。
他只想要个痛快了!
他仰起脖子,大声冲尤喜米吼叫道:“来吧,冲这儿来吧!”
全身长满暗青色夹红白条纹毛羽的恐爪龙小王爷尤喜米,嘴里发出古怪的声音,他又学起了屳屳欢爱时的急迫语调:“树树,够硬!可不要停!就这样,就这样,不要停,不要停……我要上天了……我要上天了……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啊……啊……啊……哈哈……哈哈……不要脸,真不要脸,我呸!本超龙现在就要将你那根耻辱柱割下来,吊到神木大树上示众,直到它腐烂生蛆,被虫蚁食尽。”
说到这儿,恐爪龙小王爷尤喜米死死地盯着巨戟龙影树:“当然,你是看不到这一幕了,因为在你的耻辱柱腐烂之前,你早已不复存在了,早已经变成米田共了,已经被排泄在草丛中乱石堆里了!现在,先让本超龙再给你抽个血,截个肢,插个耳鼻喉吧……”
“你怎么羞辱我……虐杀我……都可以,只希望……只希望……你不要再对屳屳……骚挠不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谅我不厚道地笑了!”全身长满暗青色夹红白条纹毛羽的恐爪龙尤喜米,闻声仰天摇头,哈哈大笑,他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何等幼稚啊,何等幼稚啊!也无怪乎你这贱种只配食木,真让老子笑得一匹!”
尤喜米笑够了,才又接着说道:“傻大个,你那脑袋大脑容量小的笨脑袋,永远都想不明白的:这已经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了,你死后,屳屳她不会活在回忆里,她会吃好睡好玩好,说不定哪天很快就想通了,她还会主动来找我,来找我尤喜米,找我怣超龙,还会主动对我怣超龙投怀送抱。”
说到这儿,尤喜米蛊媚一笑:“她也是只龙,她也需要温暖,她也害怕寂寞,这就是世间的真相和残酷的现实啊!傻大个,你那幼稚的大脑袋就别再多想这类问题了,因为它再怎么想,也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你现在唯一需要想的是:能死在我怣神怣超龙手下,你也算死得其所,死得光荣了,也会成为神木卧龙广场一个恒久的传说了!过把瘾就死,已经很值了。”
尤喜米又是一通讳莫如深的大笑后,道:“话不多说了,是时候了,到点了,该上路了!傻大个,你不要来个痛快吗?让我怣超龙送你最后一程,引颈就屠,受死吧傻大个——”尤喜米呐喊一声,像夜衣人将兵器执于身后侧一样,飞步向前。
可没等恐爪龙尤喜米的刀镰挥向巨戟龙影树的喉咙,巨戟龙影树已因自己失血过多,疼痛至极,无力支撑,轰然一声,庞大的身体兀自趴卧到了地上。
猛冲过来的尤喜米乍一见这情形嘴里还笑嚷着“咋的,趴窝了?”却不料话音未落,却由于刹步未止,一下绊在了影树那如柱前腿的脚掌上,由于惯性与重力,导致他一下扑栽到了影树的头颈上,巨戟龙影树尖利无比的鼻角和三根颈盾上的骨刺,瞬间,一起扎进了尤喜米的身体。
“啊——”顿时,尤喜米的惨叫声直冲树冠。
现场所有围观龙兽也都同时发出啊的一声惊叫,穿云裂石般响亮。
虽然影树和尤喜米战倒的地方距离神木树干约有四五十米远,可洞中的蓝夜班少年还是看得真真切切,这可怕至极的场景让他彻底吓傻了,他浑身不由自主的抽搐哆嗦,冷汗如雨,湿透了衣背。
此时,一直强忍着没出声的屳屳公主,突然连声大叫起来:“影影!树树!影树!影树!……”她一边叫着,一边路也走不稳地奔向心中的爱龙,可途中她又很快停住,很快又退回到了原地。
影树挣扎着,把血糊的目光投向屳屳公主,投向心中的爱神。
屳屳公主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影树,站起来!站起来!你胜了!你胜了!你只要站起来,就胜利了!快站起来!快站起来!快站起来……”
棕灰色巨戟龙影树半闭合着眼睛,表示知道了,可他稍稍往上一抬头,尤喜米小王爷就发出了撕心裂肺声震碧霄般的惨叫。
勼户和振年几次想上前帮手,可看看所有龙兽,尤其是屳屳公主和又双叒叕以及获勼尔舟等都停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出手相援,他们也就只能打住。
谁知,就在这时,巨戟龙影树却把鲜血染红、血水纷披的头颅低低地贴伏到地面上,他压抑的声音吃力地对尤喜米道:“自己……慢慢……退出去吧!”
恐爪龙小王爷尤喜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颤抖的声音轻声问道:“你……你说什么?”
影树的下巴紧贴在地面上的血泊中:“我不动,你……自己……慢慢退出去吧!”
尤喜米仍然不敢置信:“真的吗?你……你再说一遍!”
影树道:“真的,你本来……就没有输。”
尤喜米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影树道:“我快死了,没必要……让你也死去。我只是希望……小王爷……小王爷……不要找……屳屳公主麻烦……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嗯嗯,”尤喜米嘴里冒着血水,满口答应:“一定……一定……”
影树这时对众龙兽道:“你们……快帮帮他吧……帮帮小王爷吧……”
众龙兽也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一个个看看屳屳公主,又看看尤喜米,然后好几个才跟着勼户振年一起围上来,嘴里叫着“小王爷小王爷……”七手八脚将尤喜米从影树的尖角骨刺中抬起来,尤喜米鲜血直喷,呼天抢地哭爹喊娘般大声惨叫。
巨戟龙影树又吃力地道:“快给他……止血!”
恐爪龙小王爷尤喜米自惭形秽,他羞愧地忍住了悲嚎声,冲巨戟龙影树道:“兄弟……谢谢,谢谢你……”
影树道:“不用谢我,你……并没有输,我……也并没有胜。”
“不,你胜了……你胜了……”
“这哪叫胜……”
“就是胜……惨胜!”
巨戟龙影树摇摇头:“如果……这也叫胜,那就……就……就胜之不武了……”
恐爪龙小王爷尤喜米闻言,羞惭地垂下了头。
巨戟龙影树道:“小王爷,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食木者……也不是因为没有战斗力……才食木,我们食木者……只是……于心不忍,于心不安!”
恐爪龙小王爷尤喜米连连点头:“是!是!我明白了……我今天明白了……我要为你写诗……”
影树摇着头,还想说什么,屳屳公主、获勼尔舟、又双叒叕和默雷等一起围上来,七手八脚,再加上嘴牙一起上,迅速给影树止血。
说实话,当血水涌进一个个食肉动物的嘴里,他们的天性本能一下就被激发了,突然感觉好饿好饿,食欲本能让他们恨不得马上就将影树撕碎吃掉,可他们一个个将嘴里的血水吞下后,却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尽力不让给影树止血的锋利牙齿再碰伤他,以免加重他的伤势。百感交集,让他们锋利的牙齿都在打战。
屳屳公主紧紧抓住影树的手,按尤喜米的定义,那不叫手,叫前肢或前腿抑或前脚,琥珀色的眼眸里止不住的泪水一滴又一滴,滴落进影树陨石灰银的龙瞳里:“你怎么……那么傻?”
“智商……是硬伤,”影树望着屳屳,努力露出一丝微笑:“先天……就注定了的。”
“你……”
“屳屳,不要救我了……我活不了了……”
“影影,千万别这么说。”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可现在还能看着你,就像对着星空,就像到了宇宙可观测的边界,很梦幻……我这辈子,早值了……”
胭脂色混血儿屳屳公主猛地倾身,用她柔软的唇瓣紧紧封住了巨戟龙影树鹦鹉下那血肉模糊的喙部,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既带着几分霸道又透着无尽的柔情,成功地阻止了影树继续说话的可能。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周围的龙兽们已经迅速行动起来。他们矫健的身影在神木巨树的枝干间穿梭,从盘虬卧龙的巨石上跃下,在茂密的灌木丛中灵活穿行,用锋利的爪牙割断、撕扯下无数坚韧的藤蔓与荆条。
随着一声声整齐划一的号子响起,一部分强壮的龙兽齐心协力,用他们有力的前肢和尾巴将巨戟龙影树和恐爪龙尤喜米这两具庞然大物的身躯从地面上微微抬起,同时用身体紧紧压住他们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而另一群龙兽则娴熟地将连接好的超长藤蔓与荆条在他们身下灵活地穿梭编织,这些天然的绳索在他们身上来回缠绕,最终形成了一个网状的束缚。
整个过程,就像在包裹两个巨大的粽子,每一道缠绕都恰到好处,终于初步止住了从他们伤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
这传承了亿万余年的精妙包扎技艺,不仅暂时稳住了两位斗士的伤势,更体现出龙兽们为拯救他们而齐心协力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