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总示意小闲将涉及“蓬莱”的所有记录集中调出,并按照时间节点进行排序、交叉比对。随着散乱的记录被逐渐拼凑,一个清晰而残酷的围猎场景,缓缓浮出水面。时间,恰好对得上十年前那场震惊全国的股灾;资金流向的规模,庞大到令人咋舌;而几个反复出现的、在记录中扮演关键角色的代号,经过与已知的麒麟会核心成员特征比对,高度吻合!
记录显示,“麒麟会”(账本中以“会所”、“老K”、“师”等代号指代核心成员)如何先通过控制媒体释放一系列关于某只股票(代号“海星”,其行业、股本规模等特征与A先生当年重仓压上的那只股票完全吻合)的“重大利好”内幕消息,人为制造繁荣假象,拉高股价。账本冷冰冰地记下了每次发布消息的时间、渠道和花费的“公关费”。
然后,记录显示,“蓬莱”(A先生)如何被诱导入局,开始“持续建仓”、“加大杠杆”。账本上甚至用箭头和上升的数字,标注出“蓬莱”的持仓成本和杠杆倍数在不断攀升,旁边是梅如海简短的批注:“鱼已入网,贪。”
最关键的部分来了。记录清晰地显示,在某个特定日期前,“会所”成员(指向麒麟会核心层)如何秘密协调多家关联机构(账本中以“船队”、“仓库”等代号指代),筹集巨额资金,准备在约定时间“统一行动”。而到了那一天,记录更是触目惊心:先是“海星”股价被瞬间拉至某个高点,紧接着,便是“船队齐射”、“仓库清空”—— 意味着多家机构同时、不计成本地疯狂砸盘抛售!几乎在同一时间,记录显示“蓬莱”的“水源”(指融资渠道)被“切断”、“冻结”。旁边是梅如海草草写下的两个字:“收网。”
最后的记录,是“蓬莱”仓位被“强制平仓”后,产生的巨额亏损数字,以及“会所”、“老K”、“师”等各方瓜分利润的具体数额。那一长串冰冷的零,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刺向阅读者的眼睛。每一笔利润的分成,都沾着A先生破产跳海的血泪!
“是……是他……真的是他们……”李李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代号和数字,双眼迅速充血泛红。她仿佛透过这些符号,看到了当年那个雨夜,A先生在海边纵身跃下前,那绝望而孤独的背影。十年了,她一直在寻找证据,寻找真相,如今,这血淋淋的证据就以如此直接、如此残酷的方式摊开在她面前。主谋,就是麒麟会!而那个在关键决策旁频繁出现、被尊称为“师”、最终分得最大一块利润的代号“药师”—— 与那个总是面带微笑、眼神却如手术刀般冰冷的巫医生,身份高度吻合!
泪水,无声地顺着李李光滑的脸颊滑落,滴在她紧紧攥着的手上。她没有发出哭声,但那无声的恸哭,却比任何嚎啕都更令人窒息。十年隐忍,十年追寻,这一刻,复杂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
宝总伸出手,用力按在李李微微颤抖的肩膀上,传递过一丝坚定的力量。他的脸色同样铁青,眼神冰冷如刀。他之前对麒麟会的行事手段有所耳闻,但亲眼看到这白纸黑字(虽然是密码)记录下的、如此系统、如此冷血的谋杀式围猎,依然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这不仅是为了搞垮A先生,更是为了测试和完善他们这套“养鱼-诱饵-收网”的收割模式,并将巨额财富转移到自己名下。
“小闲,”宝总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将所有资料,多备份几份,最高等级加密。尤其是‘蓬莱’相关的部分,单独整理,交叉验证,确保证据链完整,无懈可击。”
“明白!”小闲也被这账本的内容震惊了,但他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投入到紧张的技术操作中。
宝总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心绪。他看向依旧沉浸在巨大悲愤中的李李,沉声道:“李李,这份东西,是捅向麒麟会心脏的匕首。但现在,还不到亮出来的时候。”
李李抬起泪眼,看向宝总,眼神中充满了痛苦、愤怒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宝总迎着她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我们要等。等他们在这轮做空里,投入更多的资金,建立更庞大的空头头寸,把他们自己彻底绑死在我们的‘死亡’上。等到他们弹冠相庆,以为胜利在望,毫无防备的时候——”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乍现,“再用这份账本,连同霍先生的资金,给他们致命一击!不仅要打赢这一仗,还要把他们过去欠下的血债,连本带利,一起清算!”
李李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复仇火焰。她点了点头:“我知道。等了十年,不差这几天。”
这份突如其来的私账,如同在至暗的暴风雨夜中划过的一道刺目闪电,不仅瞬间照亮了十年前那场悲剧的真相,更清晰地揭示了对手最致命的弱点——阿喀琉斯之踵。它不仅是揭露麒麟会过往罪行的铁证,更可能包含着他们近年来其他违法操作的记录,是其无法洗脱的原罪。
宝总小心翼翼地将原始U盘锁进保险柜的最深处。他知道,这把淬毒的利刃,必须在最关键时刻,由最稳的手,给予对手最致命的一击。窗外,上海的夜色依旧深沉,但在这间密不透风的办公室里,反击的号角,已经在这无声的证据中,悄然吹响。决战的天平,因为这一本突如其来的私账,开始发生谁也无法预料的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