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路上的硝烟,从来不会只在一处弥漫。就在至真园在魏宏庆的闹剧后,凭借李李的沉稳和潘经理的铁腕,在低调中逐渐站稳脚跟,赢得口碑之际,另一场更为阴险、直刺要害的风暴,却在外滩27号那栋灰色花岗岩大楼内悄然酝酿,目标直指宝总与汪小姐精心构筑的“革命友谊”的基石——汪明珠。
梅萍,这条在暗处窥伺已久的毒蛇,终于亮出了她的毒牙。
嫉妒如同毒液,早已侵蚀了梅萍的心。她看着汪明珠这个后辈,凭借宝总源源不断提供的“业绩”,在科里地位水涨船高,金科长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欣赏,甚至隐隐有将其作为接班人培养的迹象。而她梅萍,资历更老,却始终原地踏步,甚至因为几次业务上的小失误,被金科长当众批评过。这种落差,让她心中的怨毒日积月累。她认定,汪明珠的“业绩”来路不正,必然与宝总有着不可告人的交易!她需要证据,需要一击必杀的机会!
机会,终于被她“制造”了出来。
一次,汪明珠负责跟进一个宝总介绍来的、金额不大的服装辅料出口订单。流程走到付款环节时,需要汪明珠签字确认。梅萍利用职务之便,在汪明珠暂时离开办公室的间隙,偷偷翻看了她的文件。她发现了一张供应商开具的、金额为五百元的“样品费”收据。这本是正常的业务往来凭证,但梅萍眼中却闪过了恶毒的光芒。
她小心翼翼地用刀片刮掉收据上原有的供应商名称和部分金额数字,然后模仿着供应商的笔迹,在收据空白处重新写上“宝隆贸易公司”的字样,并将金额数字巧妙地改成了“五千元”!她伪造得极其小心,笔迹模仿得惟妙惟肖,单据纸张也做了旧处理,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分辨真伪。伪造完成后,她将这张“证据”混入其他需要归档的文件中。
几天后,一封匿名举报信,连同这张“精心”伪造的五千元收据复印件,被投进了27号纪检部门的举报箱。举报信措辞严厉,直指汪明珠利用职务之便,收受宝隆贸易公司贿赂五千元,为其外贸业务大开绿灯,严重违反纪律!
风暴骤起!
纪检部门高度重视。金科长被叫去谈话,当他看到那张“证据确凿”的收据复印件时,脸色铁青。他不敢相信自己看重的汪明珠会做出这种事,但白纸黑字,铁证如山!汪明珠被立刻停职,接受隔离审查。
消息传到汪明珠耳中时,她正在处理一份加急的信用证。如同晴天霹雳!她整个人都懵了!五千元?收受宝总贿赂?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她立刻意识到这是陷害!是梅萍!一定是梅萍!她愤怒地冲向梅萍的办公桌,却被闻讯赶来的纪检人员拦住。
“汪明珠同志,请你配合调查!清者自清,如果你没做,组织会还你清白!”纪检人员面无表情,语气冰冷。
“清白?这是诬陷!是梅萍!是她伪造的!”汪明珠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梅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假装整理文件,嘴角却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她抬起头,故作惊讶和痛心:“明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你自己犯了错,怎么能诬赖别人?那收据……唉,真没想到你会这样……”
“你!”汪明珠看着梅萍那张虚伪的脸,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她百口莫辩!周围同事投来的目光,有怀疑,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她感到一种巨大的屈辱和孤立无援的绝望。
审查是漫长而煎熬的。汪明珠被反复盘问与宝总的关系,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被质疑。她一遍遍解释那张收据的真实用途,解释她与宝总纯粹的业务合作关系,但那张伪造的收据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金科长虽然内心存疑,但在“证据”面前,也无法为她说话,只能沉默。
就在汪明珠深陷泥潭、焦头烂额之际,另一个打击接踵而至——范总被梅萍拉拢了!
范总,那个与宝总合作多年、做服装出口生意的老伙伴。梅萍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或许是许诺了更低的加工价格,或许是利用了汪明珠停职后订单衔接的混乱),竟然说动了范总,将原本交给宝总工厂生产的一批中档时装订单,转到了梅萍介绍的、据说成本更低的海宁一家工厂!
消息传到宝总这里时,他正在和平饭店套房处理文件。陶陶气得破口大骂:“这个姓范的老狐狸!见风使舵!宝总,我们帮了他多少忙?现在汪小姐一出事,他就翻脸不认人!”
小闲也推了推眼镜,忧心忡忡:“宝总,范总这单量不小,而且他手上还有几个欧洲的老客户资源……这下损失大了。梅萍这招太狠了,釜底抽薪啊!”
宝总放下笔,脸色阴沉。梅萍这一手,不仅诬陷汪明珠,断她在27号的前程,还趁机挖他的墙角,打击他的业务!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嫉妒,而是处心积虑的全面进攻!
“查清楚,梅萍介绍的是哪家厂?海宁的?跟魏宏庆有没有关系?”宝总的声音冰冷。他敏锐地嗅到了更复杂的气息。
“正在查!”陶陶立刻应道。
汪明珠得知范总“叛变”的消息时,正是她被停职审查的第三天下午。天空阴沉,飘起了冰冷的细雨。她刚从纪检办公室出来,又一次徒劳的解释和申辩后,得到的依旧是“等待调查结果”的冰冷答复。身心俱疲的她,走出27号那栋压抑的大楼,站在外滩湿漉漉的人行道上。
细雨如丝,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衫。她看着黄浦江上灰蒙蒙的雾气,看着江对岸模糊的陆家嘴轮廓,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无助感和崩溃感席卷而来。事业受挫,名誉受损,朋友背叛,所有的努力似乎在一夜之间化为泡影。她一直以来的冲劲和倔强,在这冰冷的现实面前,被击得粉碎。
泪水混合着雨水,无声地滑落脸颊。她漫无目的地走着,高跟鞋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孤独而空洞的回响。外滩的繁华与喧嚣,此刻在她眼中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她感觉自己像一艘迷失在暴风雨中的小船,随时可能被巨浪吞噬。她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压抑的哭声被淹没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
就在汪明珠在雨中独自崩溃的同时,黄河路上的另一场战争,也进入了白热化。
金美林的卢美琳,从未放弃过对至真园的敌意。至真园凭借其“至真”的品质和低调的格调,逐渐吸引了一批讲究品质的高端客户,这对金美林这种靠场面和关系吃饭的酒楼形成了不小的冲击。卢美琳看在眼里,恨在心里。正面打压效果不佳,她便开始动用她在上海滩餐饮供应链上盘根错节的关系,从源头上对至真园进行绞杀!
她的目标,直指至真园的命脉——海鲜和水产供应!
卢美琳亲自出马,找到了掌控着上海大半高端海鲜和水产批发渠道的“龙头”——人称“海老大”的朱老板。朱老板的仓库在铜川路水产市场深处,是黄河路乃至整个上海高端酒楼食材供应的咽喉要道。
“朱老板,好久不见!生意兴隆啊!”卢美琳带着几个手下,大摇大摆地走进朱老板那间弥漫着浓烈海腥味的办公室。
朱老板是个精瘦的秃顶老头,眼神锐利如鹰,手上戴着一个硕大的金戒指。他见到卢美琳,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卢老板大驾光临,稀客稀客!怎么?金美林的货不够了?”
“货是够的。”卢美琳大大咧咧地坐下,翘起二郎腿,“不过,今天来,是想请朱老板帮个小忙。”
“哦?卢老板还有需要我老朱帮忙的地方?”朱老板眯起眼睛。
“很简单。”卢美琳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从今天起,至真园那边,你一条鱼、一只虾、一只蟹都别供!他们订什么,你就说没货!或者,有货也不卖给他们!”
朱老板眉头一皱:“卢老板,这……不太合规矩吧?至真园也是我的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