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改革顺利推行开,大雍教育新篇章
金銮殿上的那场辩论,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洗刷了朝堂上空积郁已久的沉闷。雨停之后,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翻新后的清新,也混杂着一些被冲刷出来的、不甘的腐朽气息。
朝会散去,百官们鱼贯而出,神情各异。
那些平日里只知引经据典的清流官员,此刻大多低着头,脚步匆匆,仿佛脚下的金砖都有些烫脚。苏浅月最后拿出的那台“水力纺纱机”,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们“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信条上,火辣辣地疼。他们毕生所学的道理,在那些能让布匹产量翻十倍的冰冷齿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而另一些思想开明,或是出身寒门的官员,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眉宇间是掩不住的兴奋。他们看到了,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更加务实与强硬的治国之道,正在这年轻的王朝中破土而出。
安平侯走在最前面,他佝偻的背影,在午后的阳光下拖得很长。他没有回头,也没有与任何人交谈,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平静得像一口枯井,只是井底,藏着的是足以噬人的寒冰。
刘夫子跟在他身后,神情恍惚。他一生都以传承圣贤之道为己任,可今日,他所坚守的一切,都被轻易地击碎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教了一辈子的东西,是不是真的能安邦定国。
御座之上,赵念月看着下方臣子们截然不同的反应,心中那股豪情慢慢沉淀为一种更为坚实的责任感。他转头,望向身侧的母亲。
苏浅月正垂眸看着那枚被她拿在手中的精巧齿轮,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冰凉的金属纹路。她没有看任何人,却仿佛将所有人的神情都尽收眼底。察觉到儿子的目光,她抬起头,冲他微微颔首,眼神平静,却胜过千言万语。
改革的旨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京城推行开来。
半月后,皇家学院。
新开设的“案例研判”课,被安排在了学院最宽敞的“致知堂”内。
课堂的布置有些奇特。左侧,是赵念-月、赵安禾以及数十位皇亲贵胄、世家子弟,他们身着统一的学院青衫,正襟危坐。右侧,则是以林晚为首的二十名雍华女学最优秀的学生,她们穿着朴素的学子裙,神情紧张,却难掩眼中的好奇与渴望。
一道无形的界线,将这间教室分成了两个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而微妙的安静。男学子们大多板着脸,眼神里带着审视与不屑,仿佛与女子同堂,是对他们身份的一种侮辱。而女学子们则紧紧抿着唇,双手放在膝上,既为这前所未有的机会感到激动,又为对面投来的不善目光而感到局促。
授课的先生,是新上任的都察院御史冯渊。就是那个被赵念月从凉州寻回,掌握了崔家关键罪证的旧吏。他面容清瘦,眼神锐利,身上带着一股被贬谪多年磨砺出的沉稳与刚直。
“今日研判的案例,是三年前,发生在通州的一桩土地纠纷案。”冯渊的声音沙哑而有力,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一份卷宗的誊抄本分发下去。
案情并不复杂。乡绅王家状告佃户李家,称李家伪造地契,强占了王家三十亩水田。王家出示了祖传的地契,上面有前朝官府的印信。而李家则拿出了一份只有村中里正画押,并无官府印信的“转让文书”,声称这三十亩地是王家祖父当年为感谢李家祖父的救命之恩,主动转让的。
“通州知府审理此案,以王家地契有官印为凭,判定李家败诉,收回土地,并以‘伪造文书’之罪,将李家户主杖责五十,流放三千里。”冯渊说完,目光扫过全场,“诸位以为,此案判得如何?”
话音刚落,安平侯的孙子,安平小侯爷安子然便站了起来。他相貌俊朗,平日里在学院中极有声望,此刻更是想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在那群女学生面前,展现自己的才学。
“回先生,学生以为,通州知府判得并无不妥。”安子然朗声道,“国朝律法,土地交易,需有官府印信方为有效。李家文书,仅有里正画押,乃是私契,本无法律效力。其以此私契强占田产,便是侵占。知府依法判决,何错之有?”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引来不少男学子的点头附和。这正是他们在书本上学到的标准答案。
冯渊不置可否,目光转向了右侧的女学区域。
女学子们一阵骚动,她们大多出身平民,虽读了书,却从未在如此正式的场合,与这么多王孙公子一同议事,一时间竟无人敢开口。
赵安禾见状,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她身旁的林晚,那个设计出水力纺纱机的瘦弱女孩,缓缓地站了起来。
“回……回先生,学生有不同看法。”林晚的声音有些小,带着紧张,但吐字清晰。
安子然轻哼一声,嘴角露出一抹讥诮。
林晚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盯着手中的卷宗:“学生以为,此案的关键,不在于地契真伪,而在于那份‘转让文书’。”
“哦?”冯渊的眼中露出一丝兴趣。
“卷宗上说,李家的‘转让文书’,用的是通州本地特产的‘竹心纸’,墨迹是寻常的松烟墨。但……但学生家中曾开过布行,与纸行也常有往来。据学生所知,通州‘竹心纸’,纸质坚韧,利于保存,但有一个特性,就是极易受潮。若保存不当,不出十年,纸上墨迹便会因水汽浸润而产生细微的毛边,字迹会显得比刚写下时粗上一圈。”
林晚抬起头,目光第一次直视冯渊:“此案发生在三年前,而文书据称是几十年前所立。通州潮湿,一介普通佃户,若无特殊方法,根本不可能将一张竹心纸文书,保存数十年,还让墨迹清晰如新,毫无浸润痕迹。除非……”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声音大了几分:“除非,这张文书,是最近几年才写成的!”
满堂俱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毫不起眼的女孩身上。谁也没想到,她能从“纸张”和“墨迹”这种细枝末节,提出如此颠覆性的推断。
安子然脸上的讥诮僵住了。他熟读律法条文,却从未想过,一张纸,也能成为破案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