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刘夫子脸色大变,他身后几位老博士也纷纷变了脸色。
“太后娘娘三思!”刘夫子急道,“皇家学院课程,乃是祖宗之法,传承数百年,岂能轻易更动?文武分途,各司其职,方是治国正道。若让皇子龙孙舞刀弄枪,岂不……岂不有失体统,玩物丧志?”
“玩物丧志?”苏浅月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刘夫子觉得,江山社稷是玩物吗?当敌人用淬了毒的刀架在脖子上时,是靠一篇锦绣文章去挡,还是靠手中的剑去搏命?”
她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本宫今日便将话放在这里。大雍的储君,未来的天子,他不仅要会批阅奏折,还要能看懂沙盘阵图;他不仅要懂帝王心术,还要知道一亩地能产多少粮食。他可以不是用兵如神的将军,但他必须知道将军为何而战,为何会败!”
“所以,皇家学院,必须增设三门课。”
“第一,‘军略推演’。由忠勇军副将林夫人亲自授课,每月一次,以真实战例进行沙盘推演。”
林夫人?一个女将军来教导皇子们兵法?刘夫子的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
“第二,‘农桑实务’。所有学子,不论出身,每年需在京郊皇家农庄劳作一月,亲手插秧、收割。谁的田地产量最高,谁的年终考评便可记上一个‘优’字。”
让这些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去种地?堂下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第三,‘案例研判’。由刑部和大理寺协同,将近年卷宗整理成册,作为教材。你们要学的,是如何从一桩看似普通的命案里,揪出背后隐藏的利益链条。”
苏浅月说完,看了一眼赵安禾:“此外,雍华女学中品学兼优者,将与皇家学院学子一同修习‘案例研判’与新设的‘政务策论’课。安禾,你除了医术,还要主修军中疫病防治与毒理辨析。”
这已经不是改革了,这是颠覆。
它不仅打破了文武的壁垒,还打破了男女的壁垒。
刘夫子气得浑身发抖,正要以头抢地,死谏到底,却见新帝赵念月走上前,清朗而坚定的声音响彻整个明伦堂。
“母后所言,深合朕心。传朕旨意,皇家学院课程改革,即刻推行,不得有误。若有阳奉阴违,或以祖宗之法为名阻挠者,以动摇国本论处!”
少年天子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刘夫子和他身后的老臣们,瞬间面如死灰。他们知道,太后与皇帝联手,此事已再无转圜的余地。
一场雷厉风行的改革,就这样在皇家学院拉开了序幕。
七日后,京郊,皇家农庄。
初秋的田野,一片金黄。一群身着华服的少年,手里拿着崭新的锄头和镰刀,站在田埂上,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比吃了黄连还苦。
不远处的高坡上,林夫人一身戎装,按剑而立,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底下那群东倒西歪的“新兵”。她身旁,是几位被强拉来“观摩”的朝中老臣。
一个养尊处优的侯府小公子,小心翼翼地挥起锄头,没挖到土,反倒刨起了一大块泥巴,甩了自己一脸。
“哈哈哈……”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笑什么!”林夫人的声音如冰,“连锄头都拿不稳,还指望你们拿稳笔杆,治理天下?所有人,绕田跑十圈!跑不完的,今日没有午饭!”
哀嚎声四起。
高坡的凉亭里,几位老臣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幕,脸色铁青。
“胡闹!简直是胡闹!”一位姓周的御史气得捶着栏杆,“让未来的宰辅之才,与泥腿子为伍,成何体统!”
另一位礼部侍郎则忧心忡忡地望着远方,低声道:“太后此举,过于激进。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如今强行揉捏,只怕会适得其反。长此以往,朝纲将乱,国本……堪忧啊。”
风拂过他的衣袍,将那句“国本堪忧”吹散在田野间。
而田埂上,赵念月没有丝毫犹豫,第一个带头跑了起来。他的动作算不上矫健,甚至有些笨拙,但他跑得很稳,一步一个脚印。
看着新帝都身先士卒,那些抱怨的世家子弟,也只能咬着牙,跟了上去。
苏浅月站在坤宁宫最高的摘星楼上,用千里镜望着京郊那片热闹的田野,唇边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那些盘根错节的旧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场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