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李氏正坐在窗下,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银剪,专注地修剪着一盆名贵的“瑶台玉凤”兰花。她的动作很慢,剪去一片枯叶,要端详许久,仿佛那不是花,而是一盘关乎生死的棋局。
贴身宫女秋纹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低声道:“娘娘,您让奴婢盯着的人,有动静了。”
李氏修剪花枝的手没有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方才,废后宫里的那个小太监德顺,鬼鬼祟祟地去了趟御药房。奴婢买通了御药房的一个小徒弟,他说,德顺什么药都没拿,只找当值的张太医,问了一件事。”
“问了什么?”李氏终于放下剪刀,抬起头。
秋纹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更低了:“他问张太医,若是一个人常年服用一种慢性毒,导致体虚畏寒,该用什么方子进补,才能在短时间内,看起来……神采焕发,与常人无异。”
李氏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自己的身体,就是被柳玉容用慢性毒药害成那样的。苏浅月为她解毒调理了这么久,才堪堪有了起色。
废后那边的人,打听这个做什么?
她挥了挥手,让秋纹退下。独自一人坐在殿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冒了出来。
陈家,废后,宁王余党……还有这诡异的问药。
她有一种预感,这些人凑在一起,谋划的绝不仅仅是让陈后复位那么简单。他们像是在准备一场大戏,而那个需要被“进补”得神采焕发的人,很可能就是这场大戏里,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
她看向窗外,京城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祷。
苏妹妹,你一定要快一点。
……
夜深人静,一更天的梆子声刚刚敲过。
汀兰水榭的书房里依旧亮着灯。
青禾回来了,她换了一身不起眼的仆役衣裳,脸上带着几分奔波后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小姐,‘金玉满堂’的东家收了银子,消息也买到了。”她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递给苏浅-月,“这是他们整理的关于陈季常的全部信息。”
苏浅月展开纸条,上面的字迹是用一种特殊的药水写的,只有在特定的光线下才能看清,这是“金玉满堂”的规矩。
她将纸条凑到特制的灯罩前,上面的字迹立刻清晰地显现出来。
陈季常,三十有七,家有悍妻,俸禄微薄。平生所好,唯酒与赌。常去的酒楼是城西的“醉仙楼”,常去的赌坊是南城的“鸿运坊”。
纸上密密麻麻地记录了他近一个月的动向,精确到每日的时辰。
苏浅月的目光飞速扫过,最后,定格在了七日前的一条记录上。
那一日,正是陈家举办“家宴”的日子。
记录上写着:七日前,申时,陈季常自工部下值,未归家,乘马车至陈氏本家府邸赴宴。亥时三刻,宴毕,陈季常酩酊大醉,由两名家仆送出,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鸿运坊”。
苏浅月的指尖在“鸿运坊”三个字上轻轻一点。
她继续往下看。
“子时,陈季常在鸿运坊输掉纹银三百两,与人争执。酒后狂言,称‘区区三百两算什么,过几日,待北边的好消息传来,老子拿金子砸死你们’。后被人劝开,次日由赌坊伙计送回家中。”
北边的好消息?
苏浅月的心猛地一沉。
大雍的北边,是常年战事不休的边境。
而此刻,正值胡族部落蠢蠢欲动,边境战云密布的紧张时刻。
朝堂之上,苏哲正为了主战还是主和,与一众大臣吵得焦头烂额。
陈家的一场家宴,宁王余党的参与,一个赌徒的酒后狂言……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在“北边”这两个字的牵引下,骤然串联成了一条令人不寒而栗的线。
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小小的后宫,也不是京城的权位之争。
他们想要的,是动摇国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