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神香的烟气袅袅升起,却驱不散满室的阴冷。
柳玉容靠在床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的方向。从午后开始,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像一尊望夫石,只不过她等的不是丈夫,而是消息。
桂嬷嬷去送帖子的时候,她是如何叮嘱的。桂嬷嬷回来禀报说夫人们都收了帖子,没说不来的时候,她是如何窃喜的。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等那些夫人一到,她该如何开口。第一句,要先咳嗽,显得自己病得不轻。第二句,要挤出几滴眼泪,说自己如何思念她们。然后,再不经意地,把话题引到苏浅月身上……
她一遍遍地在心里排演着,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算计得精准无比。
可是,左等右等,日头都偏西了,别说那几位夫人,连一片裙角都没见着。
“吱呀——”
门终于被推开了。
柳玉容猛地坐直了身子,眼中迸发出急切的光:“怎么样了?她们……是路上耽搁了吗?”
进来的,是去而复返的桂嬷嬷。
她的脸色比院子里的落叶还要灰败,头垂着,连看柳玉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她走到床前,扑通一声跪下,声音里带着哭腔:“夫人……您息怒……”
柳玉容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说!”她一把抓住桂嬷嬷的衣领,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她们人呢?为什么没来!”
“她们……她们来了……”桂嬷嬷哆哆嗦嗦地答道,“可是……可是没来我们这儿……”
“那她们去哪儿了!”
“她们……去了汀兰水榭。”
汀兰水榭?
苏浅月那个小贱人的住处!
柳玉容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桂嬷嬷不敢隐瞒,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听说是皇后娘娘也下了帖子,请几位夫人去品茶。老奴……老奴方才去府门口瞧,正瞧见夫人们出来。她们……她们一个个都言笑晏晏的,李夫人还说……还说……”
“说什么!”柳玉容嘶吼道。
“说……说皇后娘娘有经天纬地之才,办女学是功在社稷的大事……还说……还说谁要是拿规矩说事,就是和天下女子为敌……”
“轰——”
柳玉容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桂嬷嬷那几句话,像魔咒一样反复回响。
言笑晏晏……
经天纬地之才……
功在社稷……
与天下女子为敌……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扎在她的心上。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她精心布置的棋局,还没等落下第一颗子,就被对方连人带棋盘,一起掀了。
“噗——”
一口腥甜的液体猛地从喉间涌出,喷洒在明黄色的锦被上,像一朵瞬间绽放的、妖异的红梅。
“夫人!”桂嬷嬷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去扶她。
柳玉容却一把推开她,她不在乎嘴角的血迹,也不在乎脏污的被褥。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所有的理智和算计都已燃烧殆尽,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怨毒。
她慢慢地,慢慢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起初很低,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呜咽,接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利,最后变成了凄厉的狂笑,在压抑的静心苑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好……好一个苏浅月……好一个功在社稷……”
她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混着嘴角的血,狼狈不堪。
“你以为,赢了这几个蠢妇人,你就赢了吗?”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缓缓抬起手,抚上自己心口的位置。在那里,藏着她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底牌。
宅斗的游戏,她不玩了。
既然斯文的法子不管用,那就来点不斯文的。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目光穿透墙壁,望向了京城某个阴暗的角落。
“赵承……宁王殿下……”
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是时候,请您的人,出来活动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