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陈大师!”
画家高远看到陈玄坐了起来,情绪瞬间再次激动,他挣开林晚晴的手,膝行几步,朝着躺椅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大师,救我!”
陈玄没说话,他就那么靠在躺椅上,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男人。
他的目光很平静,像一潭古井,不起波澜。可高远却感觉自己在那道目光下,无所遁形。他感觉自己那颗千疮百孔、被黑暗和绝望填满的心,仿佛被这道目光一点点剖开,晾晒在阳光之下。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陈大师的“诊断”。
高远在短暂的沉默后,终于崩溃般地倾诉起来。
“我叫高远,是个画画的。”他声音颤抖,语无伦次,“我以前……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以前很有灵感,我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一幅画一气呵成……所有人都说我是天才。”
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属于过去的辉光。
“可是,半年前,一切都变了。”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充满了恐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一拿起画笔,脑子里就会出现一个声音。”
他双手抱住了头,身体蜷缩起来,仿佛那个声音此刻就在他耳边回响。
“它不停地跟我说话……它说我画的都是垃圾,是狗屎!它说我根本不配画画,我就是个骗子!”
“我一开始不信,我跟它吵,我通宵画画,想证明它是错的!可是……可是我画出来的东西,我自己都看不下去!那些线条是死的,颜色是脏的!我所有的灵感,好像全都被那个声音给吃掉了!”
“我去看医生,医生说我只是压力太大,给我开了很多药。我吃了,没用!那些药只能让我睡觉,可我一闭上眼,就梦到那个声音在嘲笑我!它变成一个黑影,站在我的画板前,把我所有的画都撕得粉碎!”
高-远抬起头,泪水混着鼻涕流了满脸,他看着陈玄,眼神里是最后的祈求。
“大师,我知道,我这不是病!是心魔!我被心魔缠上了!它要杀了我,它要把我拖进地狱!求求你,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你帮我,把它赶走!”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一番话说完,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地,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整个院子,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他这番充满痛苦的自白给镇住了。林晚晴站在一旁,看着这个曾经的天才画家,如今却被折磨成这副模样,心里也生出几分同情和不忍。
大家都在等,等陈玄的反应。
在所有人的想象中,陈大师此刻应该会面色凝重,掐指一算,然后说出一番玄之又玄的道理。
然而,陈玄只是静静地看了高远足足半分钟。
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角甚至挤出了一滴生理性的泪水。
他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轻响。
院外的游客们都看呆了。
这……这是什么反应?人家都快没命了,大师您怎么还跟没睡醒一样?
林晚晴也有些看不懂,轻轻碰了碰陈玄的胳膊,示意他好歹说句话。
陈玄终于动了。
他慢悠悠地从躺椅上下来,趿拉着拖鞋,走到高远的面前。
高远抬起头,用一双充满希冀的、通红的眼睛望着他,像一个等待宣判的死囚。
陈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总是半睡半醒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谁也看不懂的清明。
他没有问关于“魔鬼”和“声音”的任何事,也没有说什么高深的玄学理论。
他只是开口,用一种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的语气,问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跌破眼镜的问题。
“你上次好好吃饭,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