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室里的空气,仿佛被赵虎那句傻气冲天的话抽成了真空。
孟瑶脸上的红色,从愤怒的潮红,迅速转变为一种被戳破心事后的窘迫与羞恼。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像被火烧过一样,连耳根都滚烫。
她吼出去的那句话,是积压了数日的烦躁和无奈,脱口而出,根本没过脑子。可她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脑回路如此清奇,竟然能精准地从一堆斥责中,提炼出这么一句让他自己春心荡漾的核心信息。
“原来……你知道我在追你啊?”
赵虎的笑容咧得更开了,那是一种混杂着惊喜、得意和纯粹傻气的笑。他那双总是透着凶光的眼睛,此刻亮晶晶的,像两个一百瓦的灯泡,直勾勾地盯着孟瑶,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孟瑶看着他那副德行,心头那股刚压下去的火,“腾”地一下又窜了起来,比刚才烧得还旺。
“追我?”她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冷笑一声,声音都拔高了八度,“谁给你的自信?你管天天蹲在派出所门口,像个讨债鬼一样叫‘追’?你管把一个随地吐痰的屠夫扭送过来叫‘见义勇为’?赵虎,我告诉你,你那不叫追,叫骚扰!叫妨碍公务!叫精神污染!”
她伸出食指,几乎要戳到赵虎的鼻子上。
“我现在正式警告你,从明天开始,再让我在派出所门口一百米范围内看到你的影子,我见一次,拘留你一次!罪名我都想好了,就叫‘游荡嫌疑’!”
说完,她猛地拉开门,对着外面喊:“把他带走!罚款,写保证书,一样不能少!”
门外的同事们强忍着笑,连忙进来,一左一右架住还处于亢奋状态的赵虎。
赵虎被拖走的时候,一点没有阶下囚的觉悟,反而还扭着头,冲着孟瑶那气得发抖的背影,大声喊道:“你放心!我明天肯定不让你在一百米内看见我!”
孟瑶的身体僵了一下,她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从墙上摘下“为人民服务”的锦旗,勒死这个混蛋。
第二天,清泉镇派出所门口果然清净了。
大榕树下那道熟悉的身影消失了。
孟瑶松了口气,连带着看文件都觉得顺眼了不少。同事们也纷纷打趣,说孟警官的“狮吼功”威力惊人,一举降服了清泉镇的头号地头蛇。
孟瑶只是冷着脸,不做任何回应。
可这份清净,只维持了一个上午。
中午,孟瑶和同事去街对面的面馆吃饭。刚端起碗,就听见旁边桌传来一阵压抑的惊呼。
她下意识地抬头,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向窗外。
只见派出所对面那栋三层小楼的楼顶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拿着一个硕大的军用望远镜,聚精会神地对着派出所大门的方向。
那身影不是赵虎又是谁?
他果然信守承诺,没有出现在一百米范围内。他在一百零一米开外,还占据了制高点。
“噗——”
孟瑶身边的同事,一口面汤直接喷了出来。
整个面馆里,所有本地食客都停下了筷子,像看戏一样看着窗外那道“执着”的身影,然后又转头,用一种混合着同情和憋笑的古怪眼神,望向满脸铁青的孟瑶。
孟瑶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飙升。
她放下筷子,面也吃不下了,起身就走。
从此,赵虎的追爱方式,进入了全新的2.0版本。
他不再蹲守在大榕树下,而是转入了“地下”和“空中”。他像个蹩脚的侦探,用尽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潜伏手段。
孟瑶去社区调解纠纷,他会戴着一顶能遮住半张脸的草帽,伪装成花匠,蹲在不远处的花坛里修剪枝叶。结果因为技术太差,把居委会王大妈最宝贝的一盆月季给剪秃了,被王大妈拎着耳朵骂了半小时。
孟瑶去学校进行安全讲座,他会穿着一身偷来的校服,人高马大地混在一群初中生里,假装认真听讲。结果因为体型太突出,被教导主任当成校外不良青年,直接扭送到了讲台上的孟警官面前。
孟瑶晚上带队巡逻,他会像个幽灵一样,远远地缀在后面。有一次,他发现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想对路边一个姑娘动手动脚,他二话不说冲上去,一套组合拳就把醉汉打得满地找牙。等孟瑶闻声赶到时,他已经把人捆得结结实实,自己则躲进了旁边的巷子里,只留下一个深藏功与名的背影。
清泉镇的治安,因为赵虎这莫名其妙的“改邪归正”,竟然真的好了不少。小偷小摸的事件直线下降,连街上的牛皮癣小广告都少了很多。
赵虎在镇民心中的形象,也从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恶霸,逐渐变成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行为艺术家。
大家每天最期待的,就是看看今天赵虎又会以什么新造型,出现在孟警官的视野里。
“哎,你听说了吗?昨天赵虎为了看孟警官一眼,爬到电线杆上去了,结果被鸟屎砸了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