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鹤飞到了陈玄面前,用它的纸喙,轻轻地、依恋地蹭了蹭陈玄的手指。
像是在道别,也像是在感谢。
陈玄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讨厌的蚊子。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西南方向,自己认着路,别飞到别人家锅里去了。”他打了个哈欠,叮嘱道,“也别回来给我添麻烦。”
纸鹤似乎听懂了,它在空中优雅地转了个身,朝着西南方向,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那鸣叫没有声音,却直接响在林晚晴和小倩的灵魂深处。
下一秒,它化作一道柔和的金色流光,没有丝毫的暴烈之气,就像一颗逆行的流星,安静地、坚定地划破夜空,向着遥远的天际飞去。
那道光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墨色的夜幕之中。
院子里,恢复了寂静。
仿佛刚才那神迹般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林晚晴呆呆地望着那道光消失的方向,心里翻江倒海,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就走了?”
“不然呢?”陈玄已经重新躺回了他的躺椅,拉过薄毯盖在身上,“还留下来吃顿早饭?我可没那么多米。”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林晚-晴,声音里充满了即将入睡的满足感:“总算清静了。我的酱肘子……别跑……”
林晚晴看着他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个百年的恩怨,一缕不散的执念,就这么被他轻描淡写地,折成了一只纸鹤,放飞了。
她转过头,想看看小倩的反应。
笔仙依旧悬浮在原地,但她身上的气息,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股常年笼罩着她的、冰冷刺骨的怨恨之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构成她身体的黑烟,不再是那种浓郁到化不开的墨色,反而变得有些透明,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于琉璃的质感。
她不再是一个满心怨愤的厉鬼,更像是一个卸下了沉重行囊的、迷茫的魂灵。
她静静地“望”着陈玄的背影,许久许久。
然后,她缓缓地、郑重地,对着那个背影,弯下了腰。
那是一个极其标准、极其谦卑的鞠躬。
做完这个动作,她没有再停留,整个身影化作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回到了属于她的那个房间。
林晚晴看着这一切,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明悟。
陈玄送走的,或许不只是那个道士的残魂。
他也一并,送走了小倩百年的心魔。
……
第二天,清晨。
阳光透过竹林的缝隙,在院子里洒下斑驳的光点。
陈玄搬着他的躺椅,找到了一个光线最好、最温暖的角落,正准备补上昨晚被中断的回笼觉。
小镇的早晨宁静而祥和,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鸡鸣和邻居洒扫庭院的沙沙声。
就在陈玄的意识即将沉入梦乡之际,一阵急促而压抑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咚、咚咚、咚!”
那敲门声很克制,似乎生怕动静太大,但每一次敲击,都透着一股子无法掩饰的焦虑。
陈玄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林晚晴从屋里走出来,有些疑惑地打开了院门。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略显陈旧但浆洗得笔挺的中山装,脚下的皮鞋擦得锃亮。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男人看到林晚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有些拘谨和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请……请问,陈大师在吗?我是……我是镇政府办公室的,我姓李。有点事,想……想请大师给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