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起身的动作一僵，又直挺挺地跪了回去。
院子里的气氛，随着陈玄这句话，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林晚晴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真正的关键，现在才要说出口。
陈玄的目光从月亮上收回，落在了钟山那张既激动又紧张的脸上。
“你以为，那道符会乖乖让你把它抹掉？”
“那道符，吸了你们钟家三代人的阳寿和怨气，早就有了一丝邪性。你用血在墓碑上写下第一个笔画的时候，就是正式向它宣战。”
“到那时，它积攒了近百年的力量，会全部反噬到你一个人身上。”
陈玄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描述的内容，却让钟山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反……反噬？”
“嗯。”陈玄点了点头，想了想，用一个他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道，“你可能会看到你太爷爷从马上摔下来的样子，可能会感觉到你爷爷掉进池塘里窒息的感觉，可能会听到你父亲被墙砸中的惨叫，还有你哥哥……他临死前看到的最后画面。”
钟山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比纸还要白。
他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那不是普通的幻觉。
那是诅咒将几代人的死亡瞬间，全部灌注到他一个人的精神里。
“你会感觉有无数只手在撕扯你的身体，会有无数个声音在你耳边诅咒你，让你停下来。你的意志稍有动摇，笔一停，心一乱，那股反噬的力量，就会瞬间冲垮你的心脉。”
陈玄说完，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最后总结道：
“九死一生吧。”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说法不够准确，又补充了一句。
“可能，活下来的机会更低。”
“轰！”
钟山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枚炸弹引爆了，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九死一生。
不，是可能更低。
他为了活命，不惜倾尽家财，不惜跪地求饶。可到头来，摆在他面前的，依旧是一条几乎必死的路。
唯一的区别是，之前是坐着等死，现在，是自己主动走上去，去赌那不到一成的生机。
可这个代价，太恐怖了。
他要一个人，去承受整个家族几代人的死亡与绝望。
他能撑得住吗？
他的意志，真的能在那排山倒海般的恐惧面前，稳稳地写完那一笔一划吗？
他不敢想。
仅仅是想象那个画面，他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爆了。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林晚晴看着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钟山，心里也感到一阵无力。这个选择题，太残酷了。
陈玄却没有再看他一眼，仿佛已经说完了所有该说的话。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行了，该说的都说了。路给你指出来了，走不走，是你自己的事。”
他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别死在我这儿就行，晦气。”
走到门口，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
“对了，提醒你一句。你开始写字的时候，绝对不能停。不管发生什么，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停。一旦停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是死是活，就在你那一笔之内。”
说完，他推门进屋，将那满院的月光和那个跪在绝望与希望十字路口上的男人，关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