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人祸,一半是天谴,不冤。”
“天谴?”林晚晴眨了眨眼,她知道丈夫说的天谴,就是指他腿断的那件事,但她还是有些不解,“可他毕竟是被人打的,这跟天有什么关系?”
陈玄咽下西瓜,终于舍得将目光从晚霞上移开,落在了林晚晴好奇的脸上。
“我问你,如果小张的父亲,昨天真的听了他的话,没出门,躲过了那场车祸,会怎么样?”
林晚晴想了想:“那……那他就是神算子,一战成名了啊。”
“然后呢?”陈玄继续问。
“然后……然后大家都会去找他算命,他就能赚很多钱?”
陈玄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点看透世事的懒散。
“那场车祸,是张叔命里该有的一道‘劫’。这道劫不大,顶多就是破点财,受点皮肉伤,躺上半个月就能好。”
“这道‘劫’,就像一笔必须偿还的债务。这个姓李的,窥探到了这笔债务的存在,还大声嚷嚷,告诉了欠债人。”
“如果张叔听了他的,躲开了,就等于‘欠债不还’。那这笔债怎么办?总要有人来还。”
陈玄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空气。
“谁是担保人,谁就来还。这个多嘴的算命先生,就是担保人。他泄露了天机,却没本事帮人把这笔债给消了,那这笔债,自然就落到了他头上。”
“可他为什么会伤得比原定的劫数还重?”林晚晴追问,她感觉自己正在接触这个世界最核心的底层逻辑。
“因为利息。”陈玄的回答简单得像是在说一加一等于二,“天道的债,也是有利息的。他想靠着泄露天机这件事,为自己谋取名利,这份‘贪念’就是利息。所以,张叔原本那份‘皮肉伤’的劫,落到他身上,就变成了‘断骨之痛’。”
林晚晴听得有些出神,她看着丈夫那张在夕阳下显得有些不真实的侧脸,感觉他不像是在谈论玄学,更像是在阐述一条冰冷而精密的物理定律。
“那……被小张他们打,也是……”
“那就是纯粹的人祸了。”陈玄重新躺了回去,打了个哈欠,“他为了炫技,拿别人的灾祸当成自己扬名的工具,言语之间毫无敬畏之心,反而沾沾自喜。这种行为,本身就种下了‘恶因’。小张的怒火,就是他结出的‘恶果’。”
“所以,他断腿,是替张叔还了‘天道’的债。他被打,是为自己的‘贪狂’付了代价。”
陈玄总结道,声音里透着一股事不关己的淡漠。
“一报还一报,公平得很。”
林晚-晴沉默了。她看着满院的宁静,再回想街角那片狼藉和半仙李凄厉的惨叫,心中百感交集。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陈玄总是那么懒,那么不争。
因为他看得太透了。
当你看透了世间万物背后那张由因果织成的、分毫不差的大网时,或许真的会失去所有折腾的欲望。因为你知道,你得到的每一分,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代价;你躲过的每一次,也都会在未来的某个路口,连本带息地等着你。
唯一的选择,似乎就是像他这样,顺其自然,无欲无求,躺着,看着,笑着。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几声不知名的虫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