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看着她那张写满迷茫与痛苦的脸,那双总是睡不醒的眼睛里,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清晰的情绪。那不是怜悯,而是一种近乎于“指点”的漠然。
“你这些年耗尽的好运,不是被他克没的,而是你自己,亲手拿去填了那个无底洞。”
“你想要的不是改运。”
“是‘放下’。”
“放下”两个字,轻飘飘地从陈玄嘴里说出来,却像两座大山,轰然压在了女人的心上。
她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放下?说得多么轻巧。三年的婚姻,从天堂到地狱,无数次的争吵、殴打、背叛,最后是他吊在客厅那盏水晶灯上、随风摇晃的身体,和他遗书里那句淬了毒的诅咒。
这一切,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更像一道道刻进骨血里的烙印,怎么放?如何放?
“什么时候,”陈玄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清晰地敲打在她的耳膜上,“你能在想起那个人的时候,心里不再是爱,也不是恨,甚至连怨和痛都没有了,只是像提起一个与你无关的路人甲。”
“什么时候,你看着他留下的那句遗书,能真正发自内心地觉得,那只是一个可怜人最后的胡话,而不是对你的诅咒。”
“到那个时候,堵着你泉眼的废铁,才算被捞了出来。你的井,才会重新开始蓄水。”
“你的好运,自然会回来。”
说完,陈玄不再看她,径直走回躺椅,重新躺了下去,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仿佛他刚才说的,不是关乎一个女人下半生命运的指引,而只是在告诉她,院子里的水龙头该怎么拧开。
院子里,再次恢复了宁静。
林晚晴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张还带着墨香的药方,走到女人面前,轻轻放在了她的手里。
“拿着吧。”她的声音很柔和,“方子不值钱,但……是个念想。累了,就喝一副,好好睡一觉。”
女人低头看着手里的宣纸,上面的字迹清秀有力,药材的名字她大多都认得。这确实只是一副最普通的安神汤。
可不知为何,这张轻飘飘的纸,在她手里,却重逾千斤。
她没有说谢谢,也没有再哭。她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地上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爬了起来。那个过程,漫长而艰难,像一个初生的婴儿,在学习如何对抗大地的引力。
她站稳了身体,虽然依旧摇摇欲坠。
她没有再看陈玄,也没有看林晚晴,只是拿着那张药方,转身,一步一步,朝着院门口走去。
她的背影依旧单薄,依旧憔悴,但和来时那副行尸走肉的样子,却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分别。
来时,她是一具被过去拖拽着的空壳。
去时,她的脚下,有了一条路。
一条通往未来的,布满荆棘,却能看见微光的路。
看着女人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林晚晴轻轻叹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她走到陈玄身边,低声问:“她……能做到吗?”
陈玄眼皮都没动一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是她的事。”
林晚晴还想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是玄学公园的张远经理打来的。
“林总!不好了!出事了!”电话那头,张远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十万火急的惊慌,“有个大客户,在我们公园里……把他家祖传的夜明珠给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