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原本门可罗雀的济顺堂,竟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一个病人刚走,另一个病人就接踵而至。
有的是听了风声特意赶来的老街坊,有的是路过此地,被这股奇异的药香吸引进来的游客。
“沈大夫,我这老寒腿,天一阴就疼得走不了路……”
“神医,您快帮我看看,我这胃啊,天天胀气,跟揣了个皮球似的……”
“大夫,我……”
小小的药堂,竟破天荒地排起了队。
沈芸忙得脚不沾地,抓药、称重、打包、算账,那个年轻学徒也跟着打下手,两人忙得满头大汗,脸上却洋溢着一种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林晚晴看着这番景象,心中感慨万千。她转头看向陈玄,却发现始作俑者正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眉头紧锁,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你怎么了?”她小声问。
“腰疼。”陈玄睁开眼,没好气地抱怨,“站了半天,又指挥了半天,累死我了。说好的膏药呢?这老头光顾着看病,把我的诊金给忘了?”
林晚晴被他这副样子逗得哭笑不得。那边是起死回生的医学奇迹,这边是为了一贴膏药耿耿于怀的“绝世高人”,这反差实在太大。
她不知道的是,陈玄的抱怨不全是装的。刚才那番调动,看似只是动动嘴皮子,实则极其耗费心神。他要在一瞬间,将几百种药材的五行属性、阴阳药性在脑中进行推演、组合、排列,找出那个唯一能让气场流转起来的“活眼”,其运算量,不亚于一台超级计算机。
而变化最显着的,还是沈老先生。
他从午后一直坐诊到黄昏,看了不下二十个病人,开出的方子张张对症,有些甚至是困扰病人多年的顽疾,他只寥寥几味药,就点出了病根所在。
换做以前,别说看二十个,就是看两个病人,他都得喘半天。可今天,他非但没觉得疲惫,反而越看越精神。他脸上的死气不知不觉间已经散去,添了几分红润,腰杆挺得笔直,连咳嗽声都再没听到过。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润的、充满了生机的“气”,正从这间药堂的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体内,滋养着他那快要干涸的五脏六腑。
他终于明白了。
困龙煞,困住的不仅仅是医馆的财路和生气,更是他这个医馆之主的命!
如今局破龙活,龙气反哺,他这个“养龙人”,自然也跟着重获新生。
夕阳的余晖,从门口斜斜地照进来,给满堂的药柜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最后一个病人千恩万谢地离去,沈芸累得直接瘫坐在了凳子上,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
沈老先生缓缓站起身,他没有去看孙女,也没有去看来之不易的诊金。
他的目光,穿过半个大堂,落在了那个正揉着腰,一脸不爽的年轻人身上。
老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衫,布满皱纹的脸上,神情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撼,有惭愧,有恍然大悟,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肺腑的敬畏。
他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到了陈玄的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这位行医一生、傲骨嶙生的老中医,对着那个比自己孙女还小的年轻人,深深地,弯下了他那从未向任何人弯下过的腰。
“老朽沈济之,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多有冒犯,还望……陈大师恕罪。”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字字清晰。
陈玄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嘴里嘟囔着:“别别别,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再给我拜出个好歹来,我可没钱赔你。”
他顿了顿,看着老人依旧躬着的身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恕罪就免了。我的膏药呢?赶紧拿来,我好回家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