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来自地心深处的沉闷巨响，仿佛是星球打了一个饱嗝，却让整片南极海域都为之翻腾。
“深海蛟龙”号在咆哮的巨浪中剧烈起伏，像是一片被狂风卷起的树叶。指挥舱内，警报声与金属扭曲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经验最丰富的蛟龙队员也脸色发白，死死抓住身边的固定物，才勉强没有被甩飞出去。
那股混杂着暴虐、饥饿与无尽起床气的苏醒气息，即使隔着数千米深的海水和厚重的潜艇外壳，依旧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刺入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我们……是不是把它吵醒了？”一名年轻的队员声音发颤。
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答案已经写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只有陈玄，在那剧烈的摇晃中，像个不倒翁一样稳稳地坐在他的行军床上，甚至还抽空扶了一下旁边快要倒掉的开水瓶。他皱着眉，侧耳倾听着那从地底传来的、渐渐平息但依旧存在的沉闷心跳声，脸上露出了极度不满的表情。
“太吵了。”他评价道，“这还只是刚哼唧两声，真要醒了，怕是连地基都得给我震裂了。必须抓紧时间。”
“深海蛟龙”号最终在一片相对平稳的水域上浮，这里已经深入了那个直径超过十公里的巨大冰洞范围。刺骨的寒风卷着冰晶灌入舰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蛮荒而危险的气息。
潜艇无法再前进，前方的冰层和复杂的地形是它的禁区。
“执行‘破冰’计划！”龙鲨恢复了镇定，果断下令。
潜艇的腹部舱门打开，一台造型奇特的、如同金属穿山甲般的巨大载具，被缓缓释放出来。这台载具通体由深黑色的合金打造，前端是巨大的、布满复杂纹路的钻头，履带狰狞，充满了工业暴力美学。
“‘破冰者’号，龙组特制的极地深层钻探载具，可以承受万米冰层的压力。”龙鲨向陈玄介绍，“内部维生系统可以支持十名成员活动三十天。我们要乘坐它，穿过剩下的冰层，进入真正的地心世界。”
陈玄打量了一下那个铁疙瘩，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里面有床吗？软不软？”
龙鲨的眼角抽了抽，指着载具侧面一个相对平滑的区域：“那是……休息舱。”
“走吧。”陈玄第一个朝着舷梯走去，步履匆匆，仿佛晚一秒钟，他京城的国师府就要被这地下的邻居给拆了。
一支由龙鲨亲自带领的、最精锐的十人蛟龙小队，连同陈玄和那个精神状态依旧有些恍惚的四号行者，登上了“破冰者”号。
厚重的舱门关闭，将外界的严寒与咆哮彻底隔绝。载具内部空间不大，到处都是精密的仪器和闪烁的屏幕，充满了压抑感。
“开始钻探！目标，能量信号最强烈的空洞区域！”
伴随着龙鲨的命令，“破冰者”号前端的复合钻头开始高速旋转，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整台载具猛地一沉，撞上了厚实的冰层，义无反顾地朝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扎了下去。
这是一段漫长而枯燥的旅程。
视窗外，是永恒的、单调的幽蓝色冰层，只有在载具的强光探照灯下，才能看到那些被瞬间粉碎、又被瞬间挤压到后方的冰屑。
屏幕上，深度的数字在不断地向下跳动。
-500米……
-1500米……
-3000米……
载具内部的空气仿佛也随着外界的压力而变得凝重。蛟龙队员们全神贯注地监控着各项数据，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们知道，在这数千米厚的冰盖之下，任何一个微小的机械故障，都意味着他们将永远成为这片白色荒原的一部分。
一名队员紧张地握着手里的战术平板，屏幕上，是他熬夜整理出来的《马教授理论物理学（催眠版）精要》。他觉得，比起外面那未知的泰坦，回忆这门课的内容，对他的精神是更大的考验。
而这场考验的发起者陈玄，早已在角落的休息舱里找到了一张行军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卷，似乎已经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在这充满机械噪音和紧张气氛的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
龙鲨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他甚至产生了一个荒诞的念头：或许，面对这种足以让神明都感到绝望的末日危机，能睡得着，本身就是最强大的能力。
“警告！前方探测到高密度‘蓝冰’层！硬度超出预估值！”
“加大钻头功率！启动高频声波震荡模式！”
“温度急剧下降！外壳压力超过临界值百分之十！”
载具猛地一震，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刺耳的警报声响彻舱室。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一股无形的、温和却不容置疑的气场，从那个裹成卷的被子里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