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潜艇指挥舱,安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紊乱的心跳声。
龙鲨和他的队员们,像是被施了定身术的雕像,保持着持枪警戒的姿势,目光却死死地黏在那个角落。
那里,陈玄已经躺下,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仿佛真的只是准备睡个午觉。
而在舱室中央,那个刚刚被“修好”的四号行者,正跪坐在冰冷的甲板上。她低着头,一头柔顺的黑发垂下,遮住了脸上的表情,只有那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羞辱、恐惧、茫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解脱。
她不用再面对那足以吞噬理性的古神,不用再思考如何在“天命”组织那严苛的规则下生存。她现在只需要……完成一份工作。一份荒诞到极致,却又简单到极致的工作。
为这个把她从地狱里捞出来,又亲手把她推向另一种深渊的男人,织一个好梦。
四号行者缓缓闭上眼。
她的意识沉入精神的海洋,那片曾经被她完全掌控、如今却留下了无数裂痕和恐惧阴影的领域。她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关于克苏鲁的、依旧让她灵魂悸动的记忆碎片,开始调动自己残存的权柄。
她不敢耍任何花招。
那个男人虽然睡着了,但她能感觉到,他那霸道、不讲道理的气场,就像一个无形的黑洞,依旧笼罩着这片空间。任何一丝恶意,任何一点小动作,都可能被瞬间“逆转”成针对她自己的灾难。
她必须严格按照他的要求来。
安静、舒适、没有惊悚、没有阴谋。
于是,在陈玄的梦境中,一个场景缓缓构筑成型。
没有了扭曲的血肉墙壁,没有了哀嚎的深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纤尘不染的白色沙滩,沙粒细腻得如同流动的牛奶。蔚蓝色的海水轻轻拍打着海岸,发出有节奏的、催人欲睡的“哗哗”声。天空是恰到好处的湛蓝,一轮温暖而不刺眼的太阳悬挂着,洒下令人昏昏欲睡的光芒。
沙滩中央,是一张巨大而柔软的床。纯白色的床单,蓬松的枕头,散发着刚刚被阳光晒过的、干净清爽的味道。
一切都完美得像是一张出自顶级设计师之手的度假酒店宣传照。
完美,却也……死板。
四号行者能感觉到,陈玄的意识已经沉入了这个梦境。他似乎对这个场景很满意,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很快就陷入了深度的睡眠,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四号行者松了口气,像一个刚刚交卷的考生。她维持着梦境的稳定,不敢有丝毫懈怠。
然而,就在陈玄彻底睡熟的那一刻,现实世界中,异变陡生。
一直被陈玄握在手心里的那块、从克苏鲁王座上拔下来的金属残片,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它自动脱离了陈玄的手掌,悬浮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从陈玄的眉心识海处,另外两道光芒激射而出,与那块残片汇合在一起。那是他最初得到的那块,以及从始皇陵地宫中获得的那块。
三块造型各异、却又同出一源的残片,在空中缓缓旋转,彼此之间发出了低沉而玄奥的共鸣声。那声音不经由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指挥舱内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戒备!”
龙鲨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喝道。
但没人能动。一股无形的、源自更高维度的力量,将他们牢牢地禁锢在原地。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三块残片越转越快,最终化作三道流光,互相追逐、碰撞。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剧烈的声响,反而像是三滴不同颜色的水银,悄无声息地融合在了一起。
光芒散去。
悬浮在空中的,不再是三块残片,而是一面完整的、约有巴掌大小的古朴罗盘。
不,不完整。
这面罗盘的盘面,明显分成了九个扇区,但此刻,只有三个扇区被填满了,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蕴含着星辰的青铜色泽。而另外六个扇区,依旧是空洞的、缺失的状态。
即便如此,这面融合了三块碎片的罗盘,其散发出的气息,也比之前强大了何止十倍。
它不再仅仅是“逆转”,更多了一种“定义”和“扭曲”的韵味。它仿佛在宣告,它所在之处,规则由它说了算。
罗盘在空中静静地悬浮了三秒,然后缓缓下沉,重新没入了陈玄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