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退反进,任凭锁链割裂肌肤,鲜血如雨。
“想不到吧,这血正是我要的。”
血滴落地,化作千百血蝶,啃噬着锁链。
紫袍修士面色大变,“拦住她!”
已晚,血蝶冲破阵法,聂含烟踏着血光消失于夜色中。
……
青鸾峰顶的雪终年不化,聂含烟跪在悬崖边沿,指尖深深抠进冻土。
崖下云雾深处,躺着那个穿杏黄衫子的身影。
三日前,林霜儿从这里一跃而下,只留下一封字迹晕开的血书。
“他说要与我双修证道……”
聂含烟抖开染血的留影玉,影像里剑眉星目的男修正将手搭在霜儿腰间。
“却原来早练了采阴补阳的邪功。”
她突然捏碎玉石,锋锐碎片割得掌心鲜血淋漓也不觉痛。
“霜儿,我来晚了。”
风雪呼啸中,她取出一根银针,刺入自己眉心。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初遇时的林霜儿,眉眼如画,为她递来一方手帕。
“你的药草沾了露水,擦擦吧。”
后来共读典籍,互赠法宝,林霜儿总会带来山下的点心。
“含烟姐姐,尝尝这个,我排了半个时辰呢。”
聂含烟收起银针,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那是霜儿送她的十六岁生辰礼。
“我答应过你,护你周全。”
她将玉佩抛向深渊,转身离去。
八十一个昼夜,焚魂炉里的惨叫从未间断。
聂含烟用冰蚕丝吊着男修最后一缕神魂,今日是最后一道工序。
她凝视炉中扭曲的人形,突然想起霜儿及笄那年,她们偷喝百花酿时,那个总爱脸红的姑娘说:
“含烟,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你破了我的心魔。”男修抽搐着发出沙哑的笑声,“你也堕魔了。”
聂含烟没有回答,只是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木匣。
里面是林霜儿亲手绣的手绢,每一针都带着少女心事。
“我从未堕魔,只是选择了不同的路。”
炉火映得石壁忽明忽暗,聂含烟将最后一瓶蚀骨砂倒入炉中。
当惨叫声达到顶峰时,她捏碎了霜儿留下的桃木簪。
漫天飞灰中,一滴泪坠入炉火,发出‘哧’的轻响。
……
药圃里的月光花在暮色中次第绽放,聂含烟倚着青藤秋千,看父亲正手把手教母亲调理新得的焦尾琴。
三十年过去了,父亲炼丹时炸炉的眉毛再没长齐,母亲发间银丝又添了几缕,但梧桐院里永远飘着安神香的暖意。
“姐姐快来!”
小弟举着刚编好的蚱蜢从回廊跑来,发梢还沾着厨房偷吃的糖霜。
她笑着接住扑来的小身子,远处膳房飘来茯苓糕的甜香。
那是祖母独门配方,每年生辰必备的滋味。
“含烟,别发呆了。”母亲的声音传来,“尝尝这个,你最爱的莲子羹。”
聂含烟接过碗,感受着碗底的余温。父亲总会先将碗温热,说是这样对胃好。
小弟趁她不备,偷偷将蚱蜢放在她肩头,被父亲一个眼神制止。
“不许闹你姐姐。”
“没关系的。”聂含烟揉了揉弟弟的头,“下次编一个更像的给我。”
夜深人静时,她常独坐庭院,看满天繁星,想起师父说过的话——
“修道之人,心中当有牵挂,亦当无牵挂。”
很多年后聂含烟闭关冲境时,心魔幻象里总浮现这个场景:
父亲用丹火给她暖手,母亲把斗篷披在她肩头,连总爱捣蛋的小弟都记得给她留最甜的蜜饯。
这些细碎的光亮凝成道心深处最坚固的屏障,任外面血雨腥风,此处永远风和日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