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每个节点标上停留天数。最长的一段，停了四十三天。
“不是没钱。”他说，“是流程拖死人。”
他又画出另一条线：群众投诉→村级登记→镇级汇总→区级反馈。平均响应时间十九天。
“老百姓等得起吗？”他问。
没人回答。
林辰放下笔，“今天我们看到的，不是个别问题。是整个运转机制出了毛病。政策往下传，力度越来越小；事情往上报，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上面不知道
周敏举手，“那我们能不能做个实时监控平台？把资金流向、项目进度、群众反馈全放进去？”
“技术能做到。”林辰说，“但关键是谁来填数据？谁来监督数据真假？如果还是靠基层自己报，那就是换汤不换药。”
陈雪说：“我觉得最根本的是责任不清。一件事牵扯四个部门，谁都能管，谁都不担责。”
林辰点头，“今晚回去，每个人都写一件事。不是建议，是你今天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让你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明早开会，我们从中找共性。”
散会后，大家各自回房整理笔记。
林辰留在会议室，把白天记下的内容一条条列出来：
1. 便民系统频繁卡顿，影响业务办理
2. 危房改造名单存在遗漏，实际居住困难户未纳入
3. 专项资金滞留超半年，审批流程冗长
4. 群众投诉闭环缺失，反馈机制形同虚设
5. 部门间信息不通，同一问题多头管理却无人负责
他盯着这几条看了很久，拿起笔，在旁边写下三个词：
执行断层
资源错配
问责空转
然后翻出手机，调出青州市行政区划图。中心镇的位置在城乡结合部，过去十年发展缓慢，基础设施落后，但土地规划复杂，涉及多个管辖主体。
他明白，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治理项目。而是一块试金石。
十点过后，周敏敲门进来，递上一份初步数据异常清单。十七项投诉与系统记录不符，其中九项持续超过三个月未解决。
“这些数据我能导出来。”她说，“如果允许，我可以做个可视化图表。”
“做。”林辰说，“明天带到会上。”
周敏走后，他继续翻看笔记。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镇里提到资金审批时，曾有人说“等领导定”。
可文件显示，审批权限明明在科员层级。
他把这句话单独标出，写在白板角落。
窗外小镇灯火渐稀。走廊传来脚步声，随后归于安静。
林辰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明天要去一个拆迁安置点，听说那里有集体上访隐患。
他走到窗前，看见招待所院子角落堆着几袋水泥，上面盖着塑料布，边缘已经破损。雨水渗进去，凝固成块。
他看了一会儿，转身打开电脑，新建文档，输入标题：
《中心镇调研首日问题汇总》
光标闪着，他开始打字。
第一行写道：
“今日共走访单位五家，访谈群众十二人，发现问题线索二十三条，其中涉及跨部门协作障碍四项，资金使用梗阻两项，民生诉求响应失效七项。”
第二行：
“核心症结初步归纳为三点——”
他刚写下“一、”，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李志远发来的消息：
“刚问到，那个可行性报告，其实早就批了。只是没人通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