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挂了幅‘明代山水’，您不妨看看。”
林辰起身，随她步入回廊。画悬于月洞门侧，纸色泛黄，题款为“吴门唐寅”。
他走近，目光扫过山势走向、皴法笔意，停在右下角一处苔点。那处墨色浓淡不均，且有轻微晕染，是清中期仿作常见的补墨痕迹。
“仿的。”他说，“清中期苏州坊间所出，笔力不足，气韵全无。真迹不会用这种松烟墨。”
沈清漪眼神微动：“您怎么看出来的？”
“唐寅画石，多用侧锋破笔，此处却以中锋匀线勾勒，像是临摹者不敢下重笔。”林辰转身，“有些东西，形似容易，神似难。更难的，是看穿它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而从袖中取出一枚青玉书签，递来：“送您。算是……同好之礼。”
林辰目光如炬，将沈清漪这一细微动作尽收眼底，心中涌起诸多猜测。 书签通体青灰，正面雕一“和”字篆体，线条古拙。林辰接过，指尖触到背面有细微刻痕——是一串数字：1799。
他抬眼。
沈清漪已转身走向厅内：“有些东西，不该被埋没。”
宴至九点，散席。
林辰独自驾车离开，车窗降下一半，夜风灌入。他将书签放入西装内袋，与U盘并置。那枚火漆印的照片仍存在手机里，他调出，放大纹样细节。双鹤衔芝，左鹤翅尖有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与档案拓片完全一致。
回到家，书房灯亮。
他取出U盘，插入电脑，调出今日录音片段。将三人对话逐句回放，标记语调起伏、停顿节点。周承远提到“盟友”时，声线微颤，似有压迫感；郑文昭说“非常规”时，目光曾短暂瞥向沈清漪；而她在递出书签前，左手拇指在掌心划了三下——某种暗号。
林辰打开笔记本，写下：
“兰亭非雅集，乃试心局。
三人身份模糊，言辞试探，实为评估立场。
周承远代表资本，郑文昭象征旧关系网，沈清漪居中联络，或为组织枢纽。
火漆印、书签数字、1799编号呼应，非偶然。
目的：拉拢，非即时控制，而是长期渗透。
暂不拒，亦不入。静观其变。”
他合上本子，将青玉书签取出，放入抽屉底层。抽屉里有一份《清史稿·和珅传》复印件，他将书签压在纸页下。复印件边缘，有一行铅笔批注，字迹深重：
“彼时权倾天下，今日谁记忠襄？”
笔尖在“忠襄”二字上顿了顿。
他起身关灯，窗外夜色如墨。桌角手机屏幕忽亮，一条短信弹出：
“明日九点，市档案馆三楼特藏室，有您想找的东西。”
发件人未知。
林辰站在黑暗中，未动。几秒后，他走回桌前，拿起手机，将短信内容复制，粘贴进加密文档，命名“h-1799-Ext-02”。
他没有回复。
手指在发送键上方悬停片刻，最终按下关机键。屏幕熄灭。
房间里只剩抽屉缝隙中露出的一角青玉，幽光微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