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衍——这是墨渊给那个重获新生的灵魂取的名字,寓意“死灰复燃,余烬新生”——在光罩中沉睡的第七日,如期苏醒。
他依旧记不起自己的过去,无论是仇恨还是亲缘,都化作了一片朦胧的迷雾。但他的眼神彻底清明了起来,带着一种初生孩童般的懵懂,以及对墨渊、对这片给予他第二次“生命”的土地本能的依赖与感激。
当墨渊将“守夜人”的职责与含义,用最简单的语言和图画解释给他听时,阿衍几乎没有犹豫,便用力地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着笼罩自己的光罩,那光罩在他触碰的瞬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然后悄然消散,化作点点银芒,融入他的魂体之中。
这并非云闲的操控,而是规则之力感应到灵魂已初步稳固,自行完成的程序。这些银芒将成为他作为“守夜人”的凭证与部分力量来源,让他能够感知领域边界的异常,并在一定程度上,调动微弱的寂静规则之力,警示外敌。
阿衍好奇地打量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感受着体内那股冰冷却让他感到安心的力量。他学着墨渊的样子,试图对桌上的野果露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僵硬而别扭,显然还需要时间重新学习如何做一个“存在”。
墨渊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件用普通布料简单缝制的、带着兜帽的斗篷——这是聚落里一位擅长女红的妇人,在得知阿衍的情况后,默默赶制出来的。斗篷能稍微遮掩他魂体的特殊,也让他在夜晚巡逻时,不那么显眼。
从这一天起,寂静领域的边缘,多了一个沉默的、裹着灰色斗篷的守夜人。他不知疲倦地沿着无形的边界行走,目光警惕地望向外界依旧混乱的黑暗,偶尔会停下来,帮助一些不小心越界的、懵懂的小动物回到领域内,或者,只是静静地坐在界碑旁,仰头望着王座,一坐就是很久。
聚落的人们最初对他有些惧怕,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看到他只是日复一日、沉默而尽职地守护着边界,那份惧怕渐渐变成了习惯,甚至偶尔会有胆大的孩子,在黄昏时远远地朝他挥挥手。阿衍会僵硬地抬起手回应,那动作依旧笨拙,却让看到的人,心里莫名地安定了一分。
云闲依旧高踞王座,仿佛对下方的一切漠不关心。
但她的数据之眼,却将阿衍的每一次巡逻、每一次笨拙的互动、甚至他魂体在寂静规则滋养下缓慢而稳定的恢复过程,都巨细无遗地记录了下来,形成了一个新的、名为“守夜人阿衍-灵魂重塑与社会再融入观测”的独立档案。
这份档案,与她意识海中那些关于星辰轨迹、能量公式、规则律令的档案并列存在,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异常稳固。
她“看”到墨渊开始教阿衍辨认土豆苗和野草,虽然阿衍作为魂体无法真正触碰到泥土,但他会漂浮在田埂上方,看得无比认真。
她“看”到那个曾因孩子笑声而惶恐的母亲,在一次阿衍帮她找回了跑到领域边缘的鸡雏后,小心翼翼地塞给了阿衍一个还带着体温的煮鸡蛋。阿衍捧着鸡蛋,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墨渊替他道了谢,并将鸡蛋埋在了土豆田旁边,说是“肥田”。
她甚至“看”到,古月娜的精神力再次悄无声息地掠过边界,在阿衍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意味难明的轻哼,便再次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