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于银色王座之上的云闲,仅仅是那平静无波、仿佛倒映着整个新生世界秩序的目光缓缓扫过,便已让这片刚历经浩劫重归宁静的天地,陷入了一种更深沉的、令人心生敬畏的绝对肃静之中。
然而,在这被强行抚平的万物表象之下,总有心存不甘者,或是那些灵魂深处无法接受这骤然降临、颠覆了过往一切认知与力量体系的剧变的存在,试图在这片死寂的湖面上,投下属于自我的、哪怕微不足道的石子。
嘉陵关那片饱经创伤的废墟之上,海神唐三强忍着神体几近崩解带来的撕裂剧痛,以及神魂深处因权柄被压制而产生的、如同溺水般的虚弱与不适,挣扎着,以残存的神力为支撑,彻底站直了那具曾经傲立于浪涛之巅、此刻却显得摇摇欲坠的身躯。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穿透遥远的距离,死死地锁定在那高踞于王座之上、周身流淌着月光般清冷光辉、仿佛已然执掌了此界万物生杀予夺至高权柄的云闲身上。他眼中翻涌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有历经灭世危机最终得以幸存的庆幸,有对那超越理解、近乎造物主般伟力的极致震撼,但更多的,是一种源自神只根深蒂固的尊严、以及过往赖以存在的力量体系与认知被彻底颠覆所带来的……强烈不适,与一丝潜藏在灵魂最深处的、难以言喻的隐晦抗拒。
他早已习惯了身为海神,执掌无垠瀚海权柄,维系海洋与部分大陆秩序的至高身份。可此刻,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浩瀚磅礴的海神神力,如同被套上了一层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冰冷枷锁,被一股更加宏大、更加基础、更加不容置疑的秩序所束缚、所 “规训” 。这种束缚,并非针对他唐三个人,而是一种覆盖性的、无差别的、针对所有“非寂静”属性力量的绝对压制。
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混合着探究与一丝不甘,促使他尝试着,以近乎触碰禁忌的小心翼翼,极其缓慢地,调动了体内那如同陷入沉睡般被“禁言”的海神神力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丝。
他没有意图引动远方瀚海的咆哮,没有试图爆发任何形式的神威,仅仅是想……如同用手指去轻轻试探一面看不见的墙壁,确认一下这无处不在的束缚,其界限究竟在何处,其强度到底几何。
然而,就在他体内那丝蔚蓝神力刚刚泛起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涟漪,试图违背那寂静秩序稍稍活跃起来的那一刹那——
端坐于巍峨王座之上的云闲,甚至未曾将目光正式投向他所在的方位。仅仅是她左眼之中,那象征着绝对理性与规则解析的数据银光,几不可查地、极其短暂地闪烁了那么一下,快得如同幻觉。
下一刻,唐三周身那刚刚试图挣脱束缚、泛起一丝波澜的蔚蓝神力,如同被一只覆盖了整个规则层面的、无形的巨手瞬间精准地攥住、扼杀!不仅仅是神力的运转被强行中断、彻底凝固那么简单,更可怕的是,他感觉自己与那广袤海洋、与“海”这个概念本身之间那玄奥而紧密的神圣联结,竟在那一瞬间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截断、彻底屏蔽!他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执掌潮汐、聆听万海祈祷的海神,而骤然变成了一个空有神位名号、却彻底失去了所有权柄与力量源泉的……苍白躯壳!
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存在根本被撼动的极致虚弱感与剥离感,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注满了他的四肢百骸与神魂核心!唐三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原本就因重伤而苍白的脸色瞬间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变得惨白如金纸,身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踉跄着几乎要再次瘫软在地。他眼中的震撼在刹那间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惊骇的难以置信所取代,望向云闲的目光,充满了仿佛目睹了宇宙终极悖论般的茫然与恐惧。
这……这究竟是什么层次的力量?!竟然能如此轻描淡写、如此从根本上,剥夺一位至高神只赖以存在的核心权柄?!
几乎就在唐三尝试受挫的同一瞬间,另一个方向,那蜷缩在寂静领域角落、周身光芒黯淡的天使之神千仞雪,在极致屈辱与深入骨髓的恐惧双重催逼之下,她那被彻底禁锢、如同被冰封的湖面般死寂的天使神格,也因那高傲本质对当前处境的本能排斥与不甘,不受控制地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悸动。
她甚至并未像唐三那样主动去调动任何力量,仅仅是神格本身那不容亵渎的骄傲,对这片绝对寂静的囚笼产生的、最原始的本能抵触,引发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源自法则层面的共鸣涟漪。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