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墨渊的本体在戈壁深处与那诡异的“归墟”之影紧张对峙之时,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寂静领域内部,虽无硝烟,却也正默默承受着日益沉重的生存压力。
云闲离去前所设下的规则依旧如同钢铁般稳定运转,无形的力量禁止着一切私斗,维持着这片乱世中最后的秩序绿洲。然而,另一种重量——源于生存本身的、无声的紧迫感,却如同逐渐上涨的潮水,弥漫在领域的每一个角落,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原本规划整齐、留有空隙的聚落,此刻已显得拥挤不堪。简易的屋舍之间,密密麻麻地搭起了各式各样的帐篷,利用一切可用材料拼凑出的遮蔽所随处可见,甚至有些人只能暂时蜷缩在勉强挖掘、用以遮风避雨的地窝子里。虽然没有人敢于违反规则争吵或抢夺,但空间与资源的紧缺,已如同写在每个人脸上的疲惫与焦虑,清晰可见。
每日固定的物资分发点前,总是排着蜿蜒而沉默的长队。人们,无论曾经是农夫、工匠还是魂师,此刻都只是等待着基本生存物资的幸存者。他们眼神复杂,既有对这片庇护之地的感激,有连日奔波的疲惫,更有一丝对晦暗未来的深深茫然。食物主要是之前储备的、能长期存放的干粮,以及依靠领域内特殊环境快速催生出来的一些块茎作物,口感粗糙,仅能果腹。维系生命的清水,则来源于云闲当初梳理地脉形成的几口泉眼,清澈甘冽,但每日的出水量,在面对如此庞大的人口时,也显得捉襟见肘。
一位面色蜡黄、眼角带着深深倦意的妇人,领到了自己和孩子那份微薄的口粮,小心翼翼地用一块洗得发白的旧手帕包好。她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立刻转身离开,而是犹豫了片刻,走到负责分发物资、一位面容慈祥却难掩忧色的老者面前,声音带着哽咽低声恳求:“老先生……行行好……我男人,前几日为了护着我们娘俩逃出来,胳膊被外面那些黑气刮到,一直发着高热,说胡话……能不能……多给一点点清水,哪怕就一小碗,给他擦擦身子降降温……”
老者看着妇人眼中强忍的泪水,又回头望了望身后那长龙般的队伍,每一张脸上都写着不易与渴求。领域的规则保证了最基本的公平,维系着脆弱的平衡,但也意味着任何额外的分配都可能成为打破平衡的导火索。他脸上露出深深的为难与不忍。
就在这沉默的僵持之际,一个瘦小的身影挤了过来。是那个曾被墨渊救下、始终紧紧抱着《大陆草药图鉴》的小女孩。她怀里依旧揣着那本焦黑的书籍,另一只手却提着一个用柔韧藤蔓精巧编织的小篮子,里面放着几株刚刚采摘下来的、叶片肥厚、散发着清冽气息的翠绿草药。
“阿姨,”小女孩仰起脏兮兮却眼神清澈的小脸,将篮子递过去,声音稚嫩却坚定,“这个,书上有画,叫清凉草。捣碎了敷在叔叔的伤口上,可以退烧的,不骗人。”她说着,还用力拍了拍怀里的书,仿佛那是世间最可靠的权威。
妇人愣住了,看着小女孩那篮鲜嫩欲滴的草药,和她那双不掺任何杂质的眼睛,鼻腔一酸,眼眶瞬间红了,嘴唇哆嗦着,连连道谢,几乎要跪下去。
老者也明显松了口气,赞许地揉了揉小女孩枯黄的头发,声音温和:“好孩子,认得草药,你这是救了急,立了大功了。”
这微小而温暖的一幕,被不远处凉棚下,一道维持领域运转的墨渊能量分身尽收“眼”底。这道分身蕴含着他部分意识,此刻依旧是那副慵懒姿态靠在藤蔓椅上,但那双模拟出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波动。
“人味……”他低声嘀咕了一句,声音微不可闻。即便是在生存的钢丝上艰难前行,这些发自本能的、微小的互助与善意,依旧如同最顽强的野草,在绝望的废墟缝隙中挣扎着探出头来,证明着生命本身的不屈与文明薪火相传的韧性。
然而,温情的插曲并不能解决所有现实困境。
领域边缘,负责警戒和维持结界稳定的魂师脸色凝重地前来汇报:外界的能量乱流与空间扭曲现象正以惊人的速度加剧,如同不断拍击堤岸的狂暴海啸,对领域无形壁垒的冲击力度持续攀升。那层庇护着他们的薄膜虽然依旧稳固,但维持它所需要消耗的领域本源力量,正在被急剧抽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