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原以为这份计划的启动会更从容,准备能更充分,而非像现在这般,如同救火队员,在遍布大陆的烈焰中仓促抢夺着残存的星火。
没有时间感慨或休息。他再次凝神,感应着白玉扳指内预设的、如同星辰般分布在大陆各处的几处隐秘信标。其中,位于星斗大森林边缘地带的一个信标,正传来一阵阵极其微弱、却带着绝望坚持的求救波动——那里,有一支由部分性情温和的魂兽与少数世代与魂兽共生的人类部落组成的群体,正在疯狂蔓延的毁灭气息和失控狂躁的魂兽围攻下,濒临覆灭。
“真是劳碌命。”墨渊揉了揉愈发胀痛的太阳穴,身影再次如水纹般从山谷中淡去,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接下来的时日,墨渊的身影如同无声的幽灵,穿梭在斗罗大陆各处已化为炼狱的区域。
他在狂暴的兽潮利齿之下,险之又险地救下了一队誓死护卫着古老祭祀图腾柱撤退的猿猴类魂兽;在轰然崩塌的万年冰川之下,以精妙的空间切割,拉出了一支紧紧守护着记载了冰原特有植物图谱的雪人族群;在邪魂师弥漫着血腥与死亡气息的围攻圈中,他强行撕开空间壁垒,带走了几位宁死不屈、誓与家族传承数百年的图书馆共存亡的老学者,以及他们眼中燃烧着仇恨与希望的儿孙……
每一次转移都伴随着极大的风险,每一次出手都意味着自身力量的剧烈消耗与精神的高度紧绷。他目睹了太多的绝望嘶吼与无声的死亡,但也见证了无数在绝境泥沼中依然倔强闪烁的人性微光——那头为了给同伴争取逃生时间,毅然回头冲向兽潮、发出决绝咆哮的巨猿;那位在饥饿中将最后一口干粮塞给孩子、自己虚弱倒下却面带微笑的母亲;那位至死都紧握着炭笔,想在石板留下最后观测数据的老学者……
这些画面,一帧一帧,如同滚烫的烙铁,深深印刻在他的记忆深处。他依旧会习惯性地抱怨“麻烦”,但行动却变得越来越迅疾,越来越果决,那双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眸深处,也悄然沉淀下更为厚重的东西。
大量的“火种”——无论是生命,还是文明载体——被源源不断地送入那处隐藏山谷秘境,也有一部分被直接转移到了云闲的“寂静领域”外围。那里,在云闲的力量庇护下,已逐渐成为这片黑暗大陆上,最醒目、也最令人向往的“希望方舟”。
然而,承载终有极限。无论是秘境的空间,还是“寂静领域”的负荷能力。
当墨渊再一次从一片被罗刹神力污染、草木枯朽、大地龟裂的荒芜平原上,强行撑开空间通道,转移走最后一支伤痕累累、几近精神崩溃的流浪商队后,他清晰地感觉到,指间那枚材质非凡、陪伴他无尽岁月的白玉扳指,温润的表面之上,悄然绽开了一道细微得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裂纹。
他站在寂静领域的边缘隔膜之内,望着领域内部那远超最初设计容量、显得有些拥挤不堪却仍在努力维持着基本秩序的聚落,人声、兽鸣混杂,充满了生存的压迫感。同时,他的精神力延伸至秘境,反馈而来的也是空间接近饱和的警示。
资源的压力,生存空间的压力,以及……那从大陆四面八方不断传来、仿佛永不停歇的求救信号,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感知。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阻隔,遥遥望向极北之地,那片连他都感到心悸的混乱源头。云闲已前往多时,音讯全无。而大陆的崩坏速度,却在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加剧。
“火种已聚,方舟将满。”他低声自语,清俊的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忧虑,那枚出现裂痕的白玉扳指在他指间无意识地摩挲着,“云闲,你那边……究竟如何了?我们这艘船,快要……超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