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大森林混合区边缘,一座不知废弃了多少岁月的古代观测塔,如同沉默的巨人,矗立在愈发阴沉的天空下。塔身斑驳,爬满了枯藤,在渐起的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云闲的身影出现在塔楼顶层,宽大的管理员袍服在猎猎风中纹丝不动,仿佛她本身就是这塔楼的一部分。她无视了下方不远处严阵以待的胡列娜、邪月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数据之眼已切换至纯粹的宏观规则观测模式。
下方那片广袤无边、生机勃勃又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在她独特的“视野”中,已然褪去了所有表象。它化为了一个由无数色彩斑斓的能量流、闪烁明灭的生命信号节点、细微扭曲的空间褶皱以及纵横交错、维系着世界稳定的规则线条所构成的、极其复杂而庞大的动态系统。然而,就在这片生机盎然的系统中央,一个区域却显得如此突兀与丑陋——那是一片不断散发着“无”之气息的、仿佛被硬生生挖去的规则层面“空洞”。那里,没有能量流动,没有生命信号,没有空间褶皱,甚至连构成世界基础的规则线条都断裂、消失,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空白”。
胡列娜之前带着惊惧的汇报,邪月试图用语言描述的诡异场景,此刻都与她亲眼“看”到的规则图景完全吻合。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连存在本身都‘吃’掉了,一点不剩……”胡列娜颤抖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云闲没有回应任何人的疑问或目光。她的全部感知,所有计算资源,都牢牢锁定在那片不断散发着“无”之波动的“规则空洞”,以及其边缘区域残留的、那如同墨迹般污浊粘稠、不断试图侵蚀周围正常规则的——“归墟”特有规则特性上。
就在这时!
又一阵微弱却更加尖锐、更加清晰的“悲鸣”,顺着那些尚未被完全侵蚀的规则丝线,如同濒死者的最后哀嚎,传递了过来。这一次,她甚至能“听”到其中夹杂着的、无数细微生命印记被强行从世界记录中剥离、消解时发出的、无声的绝望嘶吼。
这最后的、充满亵渎意味的“悲鸣”,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耗尽了她本就不多的耐心,触及了她逻辑核心中最不容触碰的底线。
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冰冷的银芒如同沉寂万古的冰原骤然破裂,骤然大盛!她周身那层无形的、维持着“绝对静止”的领域,温度仿佛在瞬间降至了连思维都能冻结的绝对零度,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细微的冰晶,簌簌落下。
她缓缓抬起右手,动作看似舒缓,却带着一种定义规则的沉重与决绝。指尖在身前的虚空中轻轻一点。
“嗡——”
一个复杂无比、由无数细微银色符文构成的规则法阵凭空浮现,缓缓旋转,中央,那座代表着“静”之本源的银色王座虚影若隐若现,散发出镇压万籁、归于永恒的磅礴气息。
“它不是在‘吞噬’,”她开口,声音不再带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绪,冰冷、清晰,如同世界底层代码在宣读判决,“它是在执行非法的‘删除’指令。”
“而未经我的授权,擅自删除我已标记、预定的长期观测样本,”她指尖前方的银色法阵光芒骤然炽盛,那如水银泻地般的寂静领域,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开始向前蔓延,所过之处,风停声歇,连光线的波动仿佛都被凝固,“是需要承担相应后果的。”
银色的光辉,悄无声息地漫过塔楼下方的灌木,漫过虬结的古树根系,坚定不移地、带着某种终极的审判意味,向着那片象征着“无”与“被删除”的死寂空白区域,平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