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的麻烦?”他问得依旧随意,语气平淡得仿佛只是在讨论窗外天空堆积的、似乎即将带来一场秋雨的铅灰色云层。
云闲悬停在键盘上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微凉的茶杯壁上轻轻一叩,发出极轻却异常清晰的“嗒”声,在静谧的藏书楼内显得格外突兀。
“很大。”她的视线越过了墨渊,投向窗外那看似依旧平静的辽远天空,目光仿佛具备了穿透空间维度的能力,精准地落在了那片即将被神只之怒化为绝对虚无、规则崩坏的区域,“大到……有些极其珍贵、不可复制的长期观测样本,一旦被一次性彻底销毁,便意味着永久性的、无法挽回的数据丢失与认知断层。”
她端起那杯新斟的、热气尚未完全散去的“雾里青”,凑到唇边。清雅沁人的茶香氤氲缭绕,却未能驱散她眉宇间骤然凝聚起的、如同实质般的肃杀之气。茶汤入口温润,回甘悠长,但她此刻感知到的,却是远方那场即将发生的、对“观测”与“记录”这一行为本身,最极端、最不可饶恕的亵渎与破坏。
数据之眼最终推演出的、象征着最坏结果的画面,在她脑海中冰冷地定格:毁灭性的能量风暴如同贪婪的巨兽,吞噬山川河流、城池生灵,大地在哀鸣中崩裂,天空在法则的对撞下燃烧,所有存在于那片区域的生命信号、文明痕迹、以及无数细微的规则互动信息,如同被某个拥有最高权限的指令,从存在根源上彻底抹除,最终归于一片毫无价值、毫无意义的、绝对的空白与死寂。
这,已然彻底触犯了她身为一名“终极观测者”与“规则记录者”的底线。
“啪。”
茶杯被轻轻放回桌面,发出的声响相较于平时,稍显清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云闲站起身,宽大的管理员袍服随之垂落,拂过木质椅背,带起一阵微小的、搅动了宁静空气的气流。
“需要出门一趟。”她说,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却裹挟着一种仿佛规则本身降临般的、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墨渊没有问她目的地是何处,也没有询问她此行的具体缘由。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走向藏书楼那扇吱呀作响、仿佛承载了无数秘密的老旧木门的背影。那背影在宽大灰袍的包裹下,依旧显得有几分单薄与慵懒,但在那看似寻常的布料之下,某种沉寂了许久许久、足以令天地失声、万籁俱寂的根源力量,似乎正在缓缓苏醒,引而不发,只为下一刻的雷霆震动。
“早点回来。”他最终只是这么说了一句,目光落在她刚刚用过的白瓷茶杯上,杯沿还残留着一抹极淡的、属于她的唇印,杯中的热气正在空气中慢慢消散,归于冷却,“茶,终究还是趁热喝,滋味最好。”
云闲的脚步在即将踏出门口时,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平静地推开了那扇隔绝内外两个世界的木门。
门外,不知何时,天色已然彻底暗沉下来,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低低地压在天际,风里带着山雨欲来前特有的、潮湿而压抑的气息,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为远方即将上演的惊世之战,而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