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粪。”陈老五接过话,用锄头掀开石板,黑褐色的粪肥混着麦糠露出来,“去年冬天攒的,掺了草木灰发酵,每棵苗根下埋一把,比化肥养地。”他用锄头扒开层土,露出底下圆滚滚的土豆,“您看这皮色,青中带黄,是太阳晒足了的样。”
赵老板没说话,心里的算盘却打得更快了。他想起“鲜多福”的采购标准:沙瓤、甜度10%以上、无农药残留。这望海坡的土豆,要是能拿到农科所的检测报告,别说一块二,卖一块五都有可能。
“就算你们的土豆好,五毛也差不多了。”赵老板往回走,脚步比来时快,“我拉回去还得雇人挑拣,大的卖超市,小的送食堂,中间的损耗不小。”他掏出烟盒,点了根烟,“六毛,不能再高了。”
“八毛。”三秒站在田埂上,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飞,“少一分,您就去别处看看。我们下周去市里参加农产品展销会,那儿的采购商早就来电话了。”
赵老板夹烟的手指顿了顿。他知道那个展销会,每年都有不少大超市的采购去,要是让这土豆在会上露了脸,自己再想低价拿货就难了。他猛吸了口烟,烟圈在风里散开,像他心里的盘算。
“七毛。”赵老板的声音软了些,“我现在就让司机来拉,一万斤,现款结账。”
三秒摇了摇头,从帆布包里掏出份文件,是县农科所的检测报告,“沙瓤甜度12.3%”几个字被红笔圈着。“赵老板,这是检测报告,您要是不信,现在就能联系农科所核实。”她把报告递过去,“八毛,我们管挑拣、装袋,送到您车上,够实在了。”
赵老板接过报告,指尖划过“12.3%”那个数字,突然笑了。他原想把这土豆当普通货收了,转手卖给超市赚差价,没想到这丫头不仅懂种植,还懂行情,连检测报告都备得妥妥的。
“你这丫头,比我那采购员还精。”赵老板把报告递回去,金表在阳光下晃了晃,“行,八毛就八毛,我再加五千斤,一共一万五,现在就装车。”他往仓库走,脚步轻快了不少,“但我有个条件,包装上得印‘望海坡沙瓤土豆’,我要打地域牌。”
三秒眼睛一亮:“没问题!我们这就找人印标签!”
陈老五蹲在田埂上,看着赵老板的背影,嘿嘿地笑。烟袋锅里的火星映着他的脸:“我就说嘛,好东西不愁卖。这望海坡的土,长出来的土豆,就值这个价。”
李大叔已经开始招呼人装袋,算盘打得噼啪响,像是在唱丰收的歌。王二婶从灶房端来绿豆汤,给赵老板也递了一碗:“尝尝咱自个儿种的绿豆,解解暑。”
赵老板接过碗,喝了一大口,绿豆的清香混着土豆的甜香在嘴里漫开。他看着仓库里忙碌的人们,突然觉得这八毛花得值。这望海坡的土豆,带着沙土地的实在,带着庄稼人的真诚,比那些光溜的进口土豆,多了点让人踏实的味道。
皮卡的车厢渐渐装满了,麻袋上印着的“望海坡沙瓤土豆”标签在阳光下格外显眼。赵老板站在车旁,看着工人把最后一袋土豆搬上车,突然掏出手机给采购员打了个电话:“鲜多福那边,就说我们有新货源,沙瓤土豆,甜度12%,让他们准备好展位。”
挂了电话,他冲三秒扬了扬下巴:“以后有好货,先给我留着。”
三秒笑着点头:“没问题!”
皮卡“突突”地驶离仓库时,车斗里的土豆麻袋随着颠簸轻轻晃动,像一袋袋沉甸甸的希望。陈老五赶着羊群往望海坡走,老黄牛脖子上的铃铛“叮铃叮铃”响,惊飞了田埂上的麻雀。
三秒站在仓库门口,望着望海坡的方向,那里的梯田在阳光下泛着金褐色的光。她知道,赵老板的算盘打得精,但最精明的算计,终究抵不过土地里长出来的实在——好东西,从来都值个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