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般算计,万般隐忍。
她已走到生命尽头,第一个念头,竟还是那个人的安危?
一股滚烫的酸楚直冲鼻腔,沈鹤强行压下,声音都哽咽了:“将军……一切安好,边关稳固,此次回京,亦安然无恙。”
皇后的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
那是一个卸下了千斤重担的,如释重负的弧度。
她缓了很久,才重新积聚起一丝力气,声音轻得像随时会散在空气里:
“回来了……就好……”
“可以……放心了……”
她顿了顿,像是在积蓄最后的气力,吐出的指示却清晰得令人心颤。
“之前……所有的人……布置……”
“你……都交给他。”
“以后……听他的……即可……”
沈鹤瞬间明白了。
她撑着这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等到白止戈归来,亲眼确认他羽翼已丰,安然无恙。
然后,她便要将这三年用命换来的一切,悉数交付。
再然后……她就可以“放心”地走了。
“娘娘!”沈鹤再也忍不住,低呼出声,声音里是无法抑制的悲痛。
林见微却不再言语,仿佛那几句话已抽干了她最后的生命。
她极轻地合上眼,气息重新变得微弱、涣散。
只在彻底陷入沉寂前,含糊地飘出一句。
“……所有……都给他……”
“我这儿……你不必……再管了……”
沈鹤僵立在榻前,看着那张平静到近乎解脱的容颜,心如刀割。
这不是托付。
这是告别。
是她为自己,选好的终局。
他对着榻上那道孱弱的身影,沉重地跪下,行了一个无声的大礼。
起身,他用力抹去眼角的湿意,转身走出内殿时,神情已恢复了往日的恭谨沉稳。
只是那藏在袖中的手,却抖得不成样子。
他必须尽快,将皇后这份用性命换来的“遗产”,完整地,交到白止戈手上。
这是她最后的愿望。
当夜出宫,沈鹤并未回府,而是径直去了一处隐秘的宅邸。
他取出了那个他守护了三年,记录了无数秘密与联络方式的沉重木匣。
随后,他发出了最紧急的联络暗号。
夜色深沉,驿馆内却灯火通明。
因皇帝澹台明彻忙于应酬使臣,加之皇后病情反复,心力交瘁,根本无暇他顾。
白止戈趁此空档,召集了所有能秘密前来的京中旧部。
张允、李文渊、赵擎苍……数位在军中、朝中担任要职的故交,几乎都聚在了这间守卫森严的花厅内。
气氛正自凝重,亲卫忽然引着一个怀抱木匣的人匆匆而入。
来人竟是沈鹤。
所有交谈声,戛然而止。
“沈太医?”文士谦率先起身,眼中满是惊疑,“你怎会此时前来?可是宫中……”
他下意识以为,是皇后的病情又有了变故。
沈鹤气息急促,显然是一路疾行而来。
他没有先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将怀中那个黑漆木匣,重重地放在了中央的桌案上。
然后,他对着主座上的白止戈,以及在场所有人,深深一揖。
“将军,诸位大人。”
“在下冒昧夜访,是奉皇后娘娘……最后的遗命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