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出去,非但下官是灭顶之灾,更会连累……无辜之人。”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极重,像是在警告。
白止戈一直没说话,只是听着。
直到此刻,他终于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出来的。
“过去的事,你若不便说,我不逼你。”
他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笼罩在烛火的阴影里,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死死锁住沈鹤。
“我只问你一件事。”
“三年前,大婚之日。”
“皇后的毒……你,知道多少?”
轰。
沈鹤的身体彻底僵住。
他猛地低下头,死死盯着杯中摇晃的茶水,喉结疯狂滚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花厅里静得可怕。
只能听见烛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那一声轻微的“噼啪”。
还有几人被刻意压抑,却愈发粗重的呼吸。
汗珠从沈鹤的额角渗出,滑过他惨白的脸颊。
时间仿佛被拉长到了极致。
终于,他缓缓地,一寸寸地抬起头。
“将军……”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里是挣扎,是恐惧,是哀求。
“有些事,没有那位点头,下官……死也不能说。”
“下官……只能说一些自己的猜测,您……就当是听个故事。”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烬殇’之毒,太医院闻所未闻。可偏偏,娘娘却能清晰说出毒性、症状,甚至……解法。”
“下官这三年来,想了无数次。”
“若真是旁人下毒,为何……为何对这奇毒最为了解的,是中毒的娘娘自己?”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在众人心上。
“还有。”
“这三年,娘娘每次‘病危’,时机都太巧了。”
“巧到……只要朝中有人想动将军的旧部,只要边关稍有异动,娘娘的病便会立刻加重,将陛下的所有心神,将整个朝堂的目光,都死死拴在乾元宫。”
文士谦的眼神骤然锐利:“你的意思是……”
沈鹤艰难地,吐出了那句足以颠覆一切的推论。
“……下官斗胆猜测。”
“大婚那日的毒……”
“恐怕……是娘娘自己下的。”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一切。”
“她那日自毁……应是为了搅乱一池水,好让您……能安然离京。”
他看向白止戈,眼神里满是恳求。
“将军,这只是下官的猜测,并无实据。娘娘什么都没说过,下官也不敢问啊!”
话音落下。
世界,一片死寂。
文士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僵硬。
秦刚更是目瞪口呆,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止戈猛地站了起来。
他就那么站着,身体却在控制不住地,剧烈地颤抖。
自己服的毒……
三年的病痛折磨……
搅乱局面,助他离京……
这些字句,像一把烧红的,最钝的刀,一刀一刀,残忍地剖开了他封闭三年的心门。
门后不是他所以为的背叛与憎恨。
而是血淋淋的,残酷到让他无法呼吸的真相。
它瞬间抽干了他身体里所有的力气,所有的血液,让他变成一具空洞的躯壳,只剩下尖锐到极致的,迟到了整整三年的痛楚,在他四肢百骸疯狂流窜。
他恨错了。
他恨了三年。
他恨错了。
沈鹤看着他,虚脱般地垂下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
“将军……下官……只能说到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