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摇了摇头,语气肯定:“放心吧,老孙。里面的邮件往来审查很严,想往外递东西,没那么容易。再说了,证据确凿的案子,他申诉又能翻起什么浪花?我看啊,他也就是熬日子罢了。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够他受的。”
这番话,如同最美妙的乐章,让孙德海彻底安心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陈墨在里面无声无息地“烂掉”,被磨去所有棱角和希望,最好连申诉的念头都被残酷的现实彻底碾碎。
此刻,面对儿子的询问,孙德海将那份从“朋友”处得来的“好消息”,用一种经过加工的、更符合他们父子期待的语气说了出来。
他掸了掸雪茄的烟灰,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嘲弄与满意的神色:“我托人问过了。里面日子,确实不好过。规矩多,活儿重,人际关系也复杂。他陈墨,一个书呆子,在里面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听说,被分去洗衣服,累得半死,后来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调去扫地了,但也强不到哪儿去。同监舍的都是些什么人?亡命徒!地痞流氓!能给他好脸色看?估计啊,没少挨欺负。”
他顿了顿,享受地看着儿子脸上那逐渐绽放的、带着残忍快意的笑容,继续说道:“表现嘛……听说挺沉闷的,也不怎么跟人来往,估计是受不了打击,自闭了。申诉?哼,证据链那么完整,他拿什么申诉?在里面,能安安稳稳把五年熬完,不出来惹事,就算他识相了!”
“爸,您说得对!”孙小军几乎要笑出声来,他连忙给父亲的茶杯续上水,语气充满了谄媚和如释重负,“他就是活该!不自量力!以为自己读了几本书就了不起了?在那种地方,他那点学问顶个屁用!就得让他尝尝什么叫现实的滋味!让他知道,有些人,是他永远也得罪不起的!”
孙小军仿佛已经看到了陈墨在监狱里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在囚犯的欺凌和狱警的呵斥下麻木劳作的悲惨景象。这种想象,像一味毒药,让他感到无比的兴奋和满足。他曾经的嫉妒、不安,在父亲带来的“好消息”面前,烟消云散。他甚至觉得,陈墨如今的“悲惨”,正是对他孙小军“成功”的最佳衬托和肯定。
孙德海看着儿子那副毫不掩饰的得意嘴脸,心中虽然也颇为畅快,但毕竟老辣一些,还是敲打了一句:“你也别太掉以轻心。在医院里,还是要谨言慎行,把尾巴藏好。赵副院长那边,该维护的关系一定要维护到位。只要咱们自己这边不出纰漏,他陈墨在里面,就永无出头之日!”
“是是是,爸,我明白!”孙小军连连点头,“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医院里现在没人再提他了,项目我也上手很快,赵叔叔对我也很满意。他陈墨,就老老实实在里面待着吧,最好……永远别再出来碍眼!” 他说到最后,语气中带上了一丝阴狠。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包厢里重新弥漫起觥筹交错的和谐气氛,雪茄的烟雾缭绕,仿佛将外面那个阳光下的世界,以及高墙内那个正在经历灵魂淬炼的身影,完全隔绝在了另一个维度。
他们以为的“沉闷”,是陈墨在微晶子指引下的沉淀与思考。
他们以为的“不合群”,是陈墨主动避开负面纠缠、专注内心修炼的智慧。
他们以为的“挨欺负”,是陈墨将屈辱转化为内在力量的磨砺。
他们以为的“无声无息”,是暴风雨来临前最深沉的积蓄。
站在阴影里的狞笑者,永远无法理解,光明下的行者,正在如何将苦难化为养分,将绝望转为希望。他们沉浸于用权力和关系编织的罗网困住对手的快感中,却不知,真正的坚韧与力量,往往诞生于最深的黑暗,并且,终将刺破一切阴霾。
孙家父子此刻的满意与得意,如同建立在流沙上的城堡,看似坚固,却不知脚下那股由冤屈、智慧和永不屈服的意志所汇聚的潜流,正在悄然涌动,终有一日,会将这虚假的繁华,冲刷得一干二净。
而高墙之内,陈墨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他正跟随微晶子的扫帚,一步一个脚印,清扫着眼前的尘埃,也清扫着内心的迷障,走向一个他们无法想象的、更加坚韧和强大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