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是……雪上一枝蒿!
(注:雪上一枝蒿,辛、苦、温,有剧毒,活血止痛作用强,但治疗量与中毒量非常接近,极易引起心律失常和休克。)
这两种药材,都具有强烈的止痛或活血效果,在外观炮制后,与延胡索或某些根茎类药材有混淆的可能,而且其药性峻烈毒性大,完全符合患者表现出来的凶猛症状!孙小军定然是利用自己对药材的熟悉和某种手段,将方中的一味药,替换成了这类剧毒之物!所以那张执行单看起来才“完美无缺”,因为药材名称没变,但内里的东西,早已被偷梁换柱!
想到这里,陈墨激动得浑身发抖,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终于看到了一线微光!然而,这线光芒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所吞噬。
证据呢?
他的推论再合理,再符合逻辑,也只是推论!是存在于他脑海中的“想象”!他没有孙小军偷换药材的录像,没有他购买违禁药材的记录,甚至无法证明那碗被患者喝下的药汤里,就一定含有洋金花或者雪上一枝蒿的成分!药渣和残留药液已经被封存,检测权掌握在调查组,或者说,是掌握在那些可能已经被孙博涛“打过招呼”的人手里!他们会按照他的思路去检测这些非常规的、带有指向性的毒性成分吗?他们会不会只是做个常规检测,然后出具一份“成分与处方基本相符”的报告,就此了事?
“砰!”
陈墨一拳狠狠砸在桌面上,震得笔筒里的笔都跳了起来。一股混杂着愤怒、不甘、以及深深无力的狂暴情绪,像失控的野兽在他胸腔里冲撞!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无形蛛网紧紧缠绕的飞虫,明明看到了捕食者的獠牙,看到了网外的天空,却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那粘稠而坚韧的束缚。
孙小军!这个卑鄙小人!他算计好了一切!算计了流程的漏洞,算计了人心的弱点,算计了权力的干预!他躲在暗处,用最阴毒的手段,布下了一个几乎无懈可击的死局!
陈墨颓然地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床沿,将脸深深埋入膝盖。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冷静和坚韧,在这一刻,似乎终于被这令人绝望的现实所击垮。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灼烧着他的眼眶。不是委屈,而是对自己无力扭转局面的痛恨,是对真相可能永远被埋没的恐惧,是对那些信任他、爱护他的人(他的父母、王嫣然)的深深愧疚。
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被无边的黑暗和寂静所吞噬。所有的回忆、所有的推理,最终都指向同一个残酷的终点——他找不到证据,他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难道……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难道……真的要背负着这个莫须有的罪名,离开他视若生命的医学殿堂,让父母蒙羞,让小人得志吗?
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了他的头顶,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仿佛看到自己的未来,一片灰暗,充满了指责、贫困和永无止境的悔恨。
就在这时,他无意中瞥见了被自己刚才情急之下扫落到地上的那本《本草炮制秘要》。泛黄的书页摊开在地上,祖父那清癯有力的字迹,在微弱的光线下,依然清晰可辨。其中一行字,如同最后的星火,跃入了他的眼帘:
“ 药者,性命相托,鬼神难欺。心存仁念,虽九死其犹未悔;意藏奸邪,虽得逞亦难心安。 ”
(意思是:药物,寄托着患者的生命,连鬼神都难以欺骗。心中怀有仁德信念,即使经历无数次死亡威胁也不后悔;意念中藏着奸诈邪恶,即使一时得逞也难以内心安宁。)
祖父的教诲,如同穿越时空的钟声,在他近乎死寂的心湖中,撞响了沉重的回音。
是啊……鬼神难欺!孙小军就算机关算尽,瞒过了所有人,他能瞒得过他自己的良心吗?他能永远活在坦荡之中吗?
而自己呢?就因为找不到证据,就要放弃吗?就要向这不公和黑暗屈服吗?祖父的话,不正是告诉他,坚持仁心正道,本身就是一种力量,一种即便身处绝境也不能放弃的信念!
陈墨猛地抬起头,擦去脸上的泪痕。那双原本被绝望笼罩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光芒。
不!不能放弃!
就算找不到直接证据,就算前路希望渺茫,他也绝不能坐以待毙!他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争,去闯!为了祖父的教诲,为了父母的期望,为了自己那颗不容玷污的医者仁心!
他挣扎着站起身,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如刀。他要知道药检的最终结果,他要想办法影响检测的方向!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要去尝试!这场战斗,还远没有到认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