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陈墨这次算是完了,职业生涯肯定毁了。”
“平时看着挺稳重的一个人,怎么关键时刻犯这种低级错误……”
“估计是太想表现自己了,用力过猛……”
各种议论、猜测、甚至是指责,如同无形的利箭,从四面八方射向此刻正独自待在宿舍里的陈墨。他虽然没有亲临现场,但王嫣然和李梦瑶在第一时间,就带着担忧和愤慨,将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
听着电话那头王嫣然带着哭音的叙述,陈墨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他站在宿舍狭小的窗前,看着楼下熙攘的人群,却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透明的隔离罩中,外界的喧嚣、指责、恶意,他都能够清晰地看到、听到,却无法触及,也无法辩驳。
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伴随着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一百万赔偿……起诉……让他付出代价……
这些字眼,像沉重的枷锁,一层层地套在他的身上。
他并不惧怕经济上的赔偿,如果他真的错了,他愿意倾尽所有去弥补。他惧怕的是“起诉”背后所代表的,对他医德和人格的彻底否定,是“让他付出代价”中所蕴含的,那股欲将他彻底摧毁的恨意。
更让他心寒的是,孙小军竟然如此毫无底线,在家属面前继续扮演着“正直证人”的角色,一次次地用那精心编织的谎言,将他推向更深的深渊。而周围那些曾经一起工作、学习的同事,那些怀疑和疏远的目光,更是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愤怒吗?是的,那怒火从未熄灭,在胸中灼烧。委屈吗?铺天盖地,几乎要将他淹没。但他知道,此刻,任何情绪的宣泄都毫无意义。哭泣、咆哮、甚至是冲到家属面前去解释,都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只会让孙小军更加得意。
他死死地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书桌前,摊开笔记本,开始梳理所有的线索,记录下每一个可疑的细节,分析孙小军可能露出的破绽。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是他必须做的。他将所有的屈辱和压力,都化作了寻找真相的动力。
王嫣然在电话里哽咽着说:“陈墨,我们相信你!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孙小军他……”
“嫣然,”陈墨打断了她,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谢谢你们。但这个时候,你们不要公开为我说话,免得牵连你们。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真相,总会大白的。”
他甚至在担心会牵连到相信他的朋友。这份在绝境中依然为他人着想的善良与包容,让电话那头的王嫣然泣不成声。
与此同时,在医院行政楼的喧嚣渐渐平息后(家属在得到“会严肃处理、尽快答复”的承诺后暂时离开),孙小军“疲惫”地回到医生办公室,脸上却难掩一丝计谋得逞的亢奋。他对着几个围上来的、不明真相的同事,摇头叹息:
“唉,家属的情绪可以理解,毕竟人还昏迷着。陈墨这次……确实是太不应该了。平时就觉得他那些中医理论有点玄乎,不够严谨,这下果然出事了。希望他能吸取教训吧,只是这个教训的代价,实在太沉重了……”他再次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惋惜同事失误的“好人”形象,却在不经意间,又将“中医理论玄乎”、“不够严谨”的帽子,扣在了陈墨和整个中医科的头上。
舆论的绞索,正在一点点收紧。陈墨仿佛成了一个被孤立在荒岛上的囚徒,四周是汹涌的恶意之海和冷漠的旁观者。巨额赔偿和法律的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但他没有崩溃,也没有放弃。他就像暴风雨中一棵扎根深远的古松,任凭外界风雨飘摇,我自岿然不动。他坚信,只要那批被封存的药渣还在,只要医院的监控和系统日志没有被彻底销毁,就一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刻。他此刻的沉默,不是认罪,而是在积蓄力量,等待着给予那隐藏在暗处的毒蛇,最致命的一击。这场关乎尊严与真相的战争,已进入最惨烈、最考验人性与意志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