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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者张某被紧急转运往IcU,处置室内残留的是一片狼藉与劫后余生的压抑寂静。空气中弥漫着肾上腺素、消毒液与汗水混合的刺鼻气味,地上散落着废弃的注射器包装、纱布和急救药品的安瓿瓶,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与死神搏斗的惨烈。监护仪警报声的余韵仿佛还在耳边回响,让每个人的心脏都残留着不规律的悸动。
陈墨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急促的呼吸尚未完全平复,白大褂下的衬衣已被冷汗彻底浸透,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冰凉的黏腻感。他的双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极度紧张后的生理反应,以及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愤怒与后怕。他闭上眼,患者张某那张由痛苦转为紫绀、濒临死亡的脸庞,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是不是…是不是刚才用的药有问题啊?”
孙小军那看似惊慌、实则诛心的质问,如同毒蛇的嘶鸣,再次在他耳边尖锐地响起。他猛地睁开眼,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瞬间锁定了目标——孙小军正站在护士站的柜台旁,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与众人一致的“惊魂未定”和“担忧”,但那双游移不定的眼睛深处,却闪烁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计谋得逞般的兴奋与阴鸷。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拿到证据!那张医嘱执行单,那碗药的残留,就是关键!
陈墨强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挺直脊梁,步伐略显沉重却异常坚定地走向护士站。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紧紧跟随着孙小军。他看到孙小军似乎正在“帮忙”整理刚才抢救时弄乱的桌面,手指在一个放置临时文书(包括未归档的医嘱执行单、临时记录纸等)的文件筐里,极其迅速而又自然地拂过。
就是现在!
“孙医生。”陈墨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在相对安静的护士站前显得格外清晰。
孙小军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随即抬起头,脸上堆起混杂着“疲惫”与“关切”的表情:“陈墨,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太吓人了!谁能想到会出这种意外…”
“不是意外。”陈墨打断了他,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孙小军的眼底,“张先生的反应,绝非正常的药物过敏。我需要立刻核查用药记录和剩余的药品。”
他不给孙小军任何反应和拖延的时间,直接对正在电脑前紧张记录抢救过程的小林护士说道:“小林,请立刻调出患者张某的电子医嘱记录,以及刚才那份纸质医嘱执行单的存档联。另外,患者服用后残留的药杯和药渣,是否已经按我之前的要求封存?”
小林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慌,连忙点头:“陈医生,电子记录在这里。纸质执行单…”她下意识地看向刚才放置文件的地方,伸手去翻找那个文件筐,“刚才抢救太乱,我记得就放在这里的…”
她的手在文件筐里翻动了几下,很快,她拿起了一张薄薄的纸张。“找到了,在这里。”她将那张纸递给了陈墨。
陈墨接过那张至关重要的医嘱执行单,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逐字逐句地审阅起来——
患者姓名:张某。床号:正确。诊断:腹痛(气滞血瘀症)。药物名称:膈下逐瘀汤加减。
然后是他的药物组成和剂量:
桃仁(9克),红花(6克),赤芍(12克),川芎(9克),枳壳(6克),延胡索(12克),乌药(9克),甘草(6克)…
剂量…剂量与他脑海中最终确认的处方,与他之前核对并签字的那一张,完全一致!没有任何改动过的痕迹!
陈墨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让他几乎站立不稳!这怎么可能?!他明明怀疑孙小军篡改了医嘱,为什么这张单子看起来如此“完美无瑕”?难道…难道自己的判断错了?真的是某种极其罕见、无法预料的严重过敏?
不!绝不可能!患者的反应之迅猛、之剧烈,远超正常药物过敏的范畴!而且,孙小军之前那瓶有问题的药液,他亲口尝出的异样气味,都指向了人为的阴谋!
就在陈墨心神剧震,死死盯着手中这张“完美”单据时,孙小军的声音适时地、带着一丝“困惑”和“小心翼翼”地响起了:
“陈墨,你也别太自责了…虽然,唉,说起来,我们做医生的,用药前再怎么仔细核对都不为过…尤其是这种自己开具的、没有经过药房标准流程严格审核的中药方剂,每一个环节,更是要慎之又慎啊…”
他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安慰,实则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陈墨最可能被攻击的软肋——用药前未仔细核对!他将“自己开具的中药方剂”与“未仔细核对”巧妙地联系起来,将事故的责任,不动声色地、却又是狠狠地,推到了陈墨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