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秦岭,褪去了夏日的浓翠,换上了一幅色彩斑驳、层次分明的画卷。省医院中医科一年一度的野外采药识药活动,就在这个周六的清晨拉开了帷幕。大巴车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车厢里充满了医护人员难得的轻松与欢笑声。
陈墨坐在靠窗的位置,安静地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山峦与植被。与身边那些主要在城市长大、对野外充满新奇感的同事不同,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近乎本能的熟悉与亲切。这连绵的山脉,这清冷的空气,勾起了他深藏在骨子里的乡村记忆。
李梦瑶坐在他斜后方,目光不时落在他沉静的侧影上。王嫣然则和几个年轻护士兴奋地讨论着可能会见到的珍稀药材。
孙小军的声音从前排传来,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权威感”:“……秦岭药材资源丰富,像七叶一枝花、太白贝母这些名贵药材,理论上在这一带都有分布,不过能不能找到,就看运气和眼力了。”他晃了晃手里一本崭新的《秦岭植物志》,显然做了不少案头准备。
目的地是一处被苍松翠柏环绕的山谷,一条清澈的溪流潺潺流过。众人下车后,呼吸着沁人心脾的清新空气,顿觉心旷神怡。科主任李建平和王副主任简短强调了安全事项和本次活动的实践意义后,大家便自由组合,开始沿着规划好的路线探寻。
起初,队伍还比较集中。孙小军拿着图鉴,对照着路边一株常见的植物,煞有介事地分析:“看这叶形,有点像某种清热解毒的草药……”
陈墨恰好走过,瞥了一眼,温和地纠正道:“孙医生,这是大戟科的泽漆,全株有毒,尤其白色乳汁刺激性很强,不可内服。外用也需严格炮制,而且现在也不是它的最佳采收季节。”
孙小军一愣,脸上有些挂不住,翻看图鉴确认后,讪讪地合上了书。周围几个原本围着他的年轻医生,目光不由得转向了陈墨。
李梦瑶适时开口,带着好奇与鼓励:“陈墨,你好像对山里这些植物特别熟悉?”
陈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神却明亮起来:“我从小在山里长大,跟着村里的老药农跑遍了附近的山头。很多药材,看的不是图谱,是它们长在土里的样子,闻的是它们特有的气味,摸的是它们独特的质感。就像这泽漆,老药农教我们认的时候,第一句就是‘白汁有毒莫沾手’。”
他的话语朴实无华,却蕴含着书本无法替代的实践经验。王副主任赞许地点点头:“实践出真知,小陈这话在理。中医用药,讲究道地,也讲究识药、辨药,这是基本功。”
队伍继续前行,陈墨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前面。他的步伐稳健,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层层落叶和杂草,精准地捕捉到那些具有药用价值的植物。
“大家看这里,”陈墨在一处背阴湿润的岩石旁蹲下,轻轻拨开覆盖的苔藓,露出几株叶片呈鸟足状分裂的植物,“这是黄连,‘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说的就是它。品质以条粗壮、质坚实、断面红黄者为佳。大家看它的根茎,是不是有明显的结节状隆起,形似连珠?”他小心地用专业工具挖出一小段,让大家传看,并详细讲解了其清热燥湿、泻火解毒的功效,以及如何在野生环境下鉴别其生长年限。
他的讲解不仅限于药材本身,还会延伸到生长环境、采收时节、炮制方法对药效的影响,甚至穿插一些民间传说和老药农的口诀,生动有趣,引人入胜。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围拢到他身边,包括之前有些不服气的孙小军,也忍不住竖起耳朵听。
“陈医生,快来看这个!”一个年轻护士在不远处喊道。众人围过去,只见一丛叶片肥厚、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
“这是丹参吧?我看图鉴上有点像。”护士兴奋地说。
陈墨仔细看了看叶片形状、背面脉络,又轻轻揉搓一片叶子嗅了嗅,摇头道:“这不是丹参,这是荔枝草,也叫雪见草。丹参的茎是方形的,叶子边缘锯齿状,根是红色的。而荔枝草全草入药,有清热利尿、凉血解毒的功效,民间常用于治疗咽喉肿痛、肾炎水肿。它们功效不同,不可混淆。”
他接着指向不远处另一片区域:“大家看那边,那片叶子像羽毛状分裂的,才是正品丹参。它的根皮丹红色,是活血化瘀、通经止痛的要药,‘一味丹参饮,功同四物汤’说的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