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友泉那晚的争执,像一盆冰水,彻底浇醒了她。她意识到,苏晚不再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情敌,而是一个真正有能力动摇她地位的威胁。苏晚不仅有着惊人的韧性和运气(巴黎东京宫的邀请),更懂得如何利用魏友泉的弱点和愧疚来达到目的。这种对手,必须连根拔起。
沈念卿的反击,一如既往的优雅且致命。她并未再对苏晚的案件直接施加压力,那样只会进一步激化与魏友泉的矛盾。相反,她采取了更高级的策略。
首先,她动用沈家在欧洲政商界深厚的人脉,以“避免不必要的法律纠纷和舆论关注”为由,极其隐晦地向巴黎东京宫董事会层面施加了影响。这种影响并非粗暴的干涉,而是通过几位德高望重的艺术赞助人,表达了“在艺术家面临严重司法指控期间举办个展,可能对博物馆声誉造成影响”的“担忧”。压力无形,却足够让策展人雷诺阿的提议在董事会层面遇到阻力,展览计划被无限期推迟,但对外秘而不宣。这等于悄无声息地斩断了苏晚试图借艺术翻身的最重要途径。
其次,她开始全面梳理和巩固自己的后方。她加强了对深水湾魏宅所有佣人的管理和控制,进行了一轮隐秘的背景调查和忠诚度测试,清退了几个可能被苏晚通过老周孙子基金会等渠道间接影响的边缘人员。对儿子魏祈安的看护更是严密到滴水不漏,所有接触孩子的人员都经过严格筛选,切断了苏晚任何可能通过孩子渗透的途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她启动了对苏晚的全面深度调查。这次调查的级别和规模,远非此前可比。她动用了三路人马,齐头并进:
第一路,是沈家掌控的一支精锐的私人调查团队,成员包括前军情处特工、顶级黑客和金融调查专家。他们的任务是抛开所有表面信息,深挖苏晚的过去,从她出生地的医院记录、求学经历、早期恋爱史,到她在欧洲流浪时的每一个细节,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污点、谎言或未被披露的关系。重点是调查她与郭铭昌建立联系的真实渠道,以及那个神秘的程序员陆星辰的全部背景。
第二路,她通过娘家在欧洲的势力,委托了着名的国际商业风险咨询公司,对“图谱艺术”及其关联的离岸公司进行彻底的财务穿透调查。不仅要查清资金流向,更要找出背后可能存在的、未被发现的真正控制人或利益关联方。她怀疑,苏晚背后可能还有更隐蔽的推手。
第三路,她甚至动用了某些不便明说的灰色渠道,开始调查苏晚已故的父母背景,以及她是否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亲属或社会关系。沈念卿的直觉告诉她,苏晚的坚韧和野心,或许有其更深层次的来源。
这三路调查同时启动,如同三张巨大的网,悄无声息地撒向苏晚的过去、现在和其周围的一切。沈念卿坐在深水湾书房里,看着初步汇集来的、看似杂乱无章的信息碎片,眼神冰冷。她不需要急于求成,她要的是确保一击必中,让苏晚永无翻身之日。
就在沈念卿的调查紧锣密鼓地进行时,苏晚也并未坐以待毙。获得寒暑假抚养权的承诺,像一剂强心针,让她暂时摆脱了绝望情绪,重新燃起了斗志。她知道自己依然身处险境,必须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巩固阵地,并尽可能多地获取信息。
她与魏友泉的关系进入了一个微妙的新阶段。魏友泉似乎因为那晚的“让步”,而对苏晚多了几分难得的“宽容”。他来公寓时,苏晚不再一味扮演脆弱,而是开始小心翼翼地展现她的“价值”和“成长”。
她会在魏友泉处理公务疲惫时,为他按摩太阳穴,手法比以前娴熟了许多,并“不经意”地提起一些从陆星辰那里听来的、关于最新科技趋势的见解,语气崇拜,仿佛只是闲谈,却往往能给魏友泉带来一些新的思路。她不再直接索取资源,而是通过展现自己的“有用”,来提升在魏友泉心中的分量。
同时,她加紧了与陆星辰的联系。鉴于之前的教训,他们的通讯方式变得更加隐蔽和复杂,使用了陆星辰自己编写的、基于区块链技术的加密通讯软件,并且约定在特定的公共网络节点进行短暂联系,最大限度地避免追踪。
“沈念卿那边肯定在查我们。”苏晚在加密频道里对陆星辰说,语气严肃,“我们必须比他们更快。我要你集中精力做两件事:第一,继续深挖‘鼎泰丰业’和之前那几个收购案的财务漏洞,但要更小心,不要留下任何痕迹。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想办法监控沈念卿核心圈子的通讯,特别是她和她在欧洲的娘家人的联系。”
陆星辰在那边沉默了片刻,才回复,语气带着担忧:“晚晚,监控沈念卿的难度太大了。她身边的安保和反侦察级别是顶级的。之前的监听器已经被发现,他们肯定加强了防范。”
“我知道很难,但不是不可能。”苏晚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不要从她本人入手。从她身边相对薄弱环节找机会,比如她那个刚从英国留学回来的侄女,或者她娘家公司里某些喜欢用社交软件聊天的中层管理人员。找他们的漏洞,植入木马,或者通过钓鱼邮件……星辰,这是我们唯一能抢占先机的方法。我必须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陆星辰感受到了苏晚语气中的决绝,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我……我试试看。但需要时间,而且风险很高。”
“小心行事。”苏晚叮嘱道,语气放缓了些,“你的安全最重要。另外,我之前让你准备的那个‘礼物’,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陆星辰回答,“按照你给的思路,结合算法模型,做了几套针对魏氏集团几个潜在投资标的的深度分析报告,数据很扎实,观点也很有前瞻性。看起来会像是你基于艺术市场洞察衍生出的商业判断。”
“很好。”苏晚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这是她准备的另一张牌——在合适的时机,以“灵感迸发”的形式,向魏友泉展示她在商业投资上的“独特眼光”,进一步证明她的价值,抵消官司带来的负面影响。
就在苏晚和陆星辰在数字世界的阴影中积极布局时,沈念卿的第一路调查人马,已经取得了初步进展。他们从苏晚的故乡,一个江南小城,带回来一些耐人寻味的发现。
调查显示,苏晚的母亲并非本地人,而是多年前从外地嫁过来的,背景有些模糊。有老街坊隐约记得,苏晚的外祖父家似乎以前是经商的大户,但在某个特殊年代家道中落,具体情况已不可考。更值得注意的是,调查员在调阅苏晚大学档案时发现,她曾在大二暑假,参加过一个为期一个月的海外艺术交流项目,目的地是——意大利威尼斯。
而那个时间点,恰好与魏友泉当年第一次进行跨洋谈判、并发生“伊莎贝拉”事件的时间点,有部分重叠!虽然目前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苏晚与当时的事件有关,但这时间上和地点上的巧合,足以引起调查员的警惕。他们将这个发现列为重要线索,继续深挖苏晚在威尼斯那一个月的具体行程和接触的人。
另一路财务调查团队也有收获。他们发现,“图谱艺术”在开曼群岛注册的离岸公司,其最终受益人虽然指向苏晚,但在公司成立初期,有一笔来自瑞士某私人银行的、数额不小的启动资金,汇款人信息经过多层伪装,但追查路径隐约指向东南亚方向。这与郭铭昌的势力范围有所重合,但手法更为老练和隐蔽。
这些零碎的线索,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暂时还无法拼出全貌,但已经指向了苏晚身后可能存在的、更复杂的背景和关系网。沈念卿收到这些初步报告时,眉头深锁。她意识到,苏晚这个女人,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她的背后,可能不仅仅有郭铭昌那样的莽夫,还有更深的隐藏势力。
风雨欲来,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苏晚在明处艰难维系,在暗处积极布局;沈念卿在明处按兵不动,在暗处张网以待;而魏友泉,则站在风暴眼,权衡着各方利益,试图维持着危险的平衡。一场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巨大风暴,正在平静的表象下,加速酝酿。而最先感受到这山雨欲来气息的,往往是那些最敏感、也最无辜的人——比如,即将迎来与生母团聚的魏念安。孩子的假期,将成为下一轮激烈博弈的崭新舞台。